这人没有飞檐走壁的能力,他只是在墙头架了竹梯。
星光照映下来,那是个二十左右、容貌俊秀的男子,一身斜襟蓝衫,身材偏瘦,双脚踩在竹梯上小心翼翼。待攀上墙头,抽了竹梯架在客院内,便成功的离开了。
他的手里没有斧头,也没有头颅,凶器和头颅都留在花园内。
他将斧头在池塘里洗掉血迹,擦拭干净,重新放回假山腹内的工具箱内。那颗被包起来的头颅,则被他在假山腹内挖个深坑给埋了。
这个行凶者是杨智!
尽管没有见过其人,但杨智和杨贺是亲兄弟,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总归凶手就在几人之间,如今证实是杨智,也不算意外。只是,这客院内不止住了杨智,还有个赵永延。杨智半夜离去,赵永延是否毫不知情?杨智在竹林守株待兔,又是如何知晓邱宝珠的隐秘?
“十六,将邱老爷请来。”穆清彦忽然一脸正色,面带凝重。
陈十六不解,但还是马上照做。
杨贺一惊,连忙追问:“穆公子,莫不是有什么发现?”
穆清彦瞥他一眼,不做声,只坐在草亭里看着假山。
“穆公子?”杨贺心急,忍不住再次追问。
穆清彦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你是长子,下面两个兄弟,可娶亲了?”
杨贺不明白他怎么问这些,但还是回道:“我二弟二十一,去年娶了亲。三弟有十七了,被他二哥耽搁了,亲事也已坐定,今年秋里就成亲。”
提到家里两个兄弟,杨贺眉目舒展,眼带自豪。
穆清彦故作好奇:“你家二弟我倒是听说过,都说很有本事,也很上进,为何亲事成的这样晚?”
杨贺笑道:“早先就催过他,他定要说什么没资本,要先立业再成家。也是他争气,如今有了自己的铺子,算是有份稳妥的基业。就这他还不满足,我知道他卯着劲儿,若是能赎回我们家的茶园……”
说着,想起家里旧事,叹了口气。
无疑,杨贺对二弟十分自豪满意,引以为荣。
从神色言谈之中,也不像知晓杨智行凶的事。
不过,到底是亲兄弟,又在邱家相处,若杨智对邱宝珠有想法,杨贺真不知情?
杨智那等人,有野心,有韧性,有狠心,绝非是为美色冲动的人。这人对邱宝珠所作所为,很可能不是为色,而是为财为势,如同他兄长杨贺一样入驻邱家。但是事情出了意外,他失手将人弄死了。
“这草亭修得挺好。”穆清彦这话转的太快。
杨贺愣了一下,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
穆清彦突然问他一句:“邱宝珠死在竹林里,为什么要转移她的尸体?”
霎时间如五雷轰顶,杨贺整个人都呆住了,半天才嗫嚅着嘴唇否认:“……不,没、没这回事,宝珠她就是死在卧房。”
“卧房仅仅溅落了那么一点血迹,绝不是最初死亡的地方。她被人个了头颅,鲜血迸溅,但凡在别处,那么多的血迹都难掩盖,可若在园子里,只要把土翻一翻就盖住了。比如,若是在竹林,那么黑的夜,既能掩藏行凶,又能掩藏血迹,说不定还能藏了头颅。”
杨贺瞪大了眼,想继续否认,却突然被一个声音吓住了。
“是不是真的?杨贺,你说,穆公子说的是真是假?我的宝珠、我的宝珠她……”邱海正好过来,恰好听见那番话。
这都是穆清彦掐算好的。
杨贺或许可以对别人撒谎,可当邱海亲自质问他,他惨白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邱海身子一震,摇摇欲坠:“难道、难道是你……”
“不!爹,不是我,不是我害了宝珠。”杨贺赶紧摇头,眼眶一红,不得已道出实情:“这是宝珍的主意,她也是为了宝珠……”
附近并没有别人,杨贺就将邱宝珠的真实死状说了出来。
“天呐!”邱海又恨又怒,面色忽红忽白,到底上了年纪,瘫坐在地痛苦:“我可怜的宝珠啊,都是爹没护好你啊。我可怜的宝珠……”
邱海太过悲痛,无法思考,邱宝珍问询赶来,将其劝走。
这是穆清彦第一次亲眼见到邱宝珍。
邱宝珍和邱宝珠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或许是长女的缘故,邱宝珍更为稳重端庄,行事果决,眉眼间颇有几分凌厉。和回溯中看到的有很大变化,毕竟三年过去,邱宝珍一直在成长、磨砺,如今已然能独当一面,颇令邱海得意。
穆清彦留在草亭没走。
陈十六忍不住挠头:“穆兄,接下来怎么办?”
实话说,现在手头的线索一下子变多,反倒不知该抓哪一头。
“等。”
“等?等什么?”
“等邱宝珍。”
“邱宝珍?”陈十六更糊涂了。
一阵微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抬头看天色,已是黄昏。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是邱宝珍来了,她带的丫鬟只远远站着。
“穆公子。”邱宝珍不似邱海,对穆清彦没抱什么期待,甚至对穆清彦的到来并不是那么欢迎,所以她的态度冷冷淡淡。
“邱大小姐。”穆清彦点了点头,微笑依旧,气势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