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摆在花园里,三娘子听着各种虚伪的谈笑,后悔赴席。心情不好,难免贪杯,怕喝醉,又灌了几杯浓茶,半途就想如厕。
叫个小丫头领路,去了园子的一角。
刚进茅厕,听得外头有人喊小丫头:“你是不是在宴席上伺候的?太太那边完事了没有?”
“不曾呢。太太兴致正好,怕是还得一会儿工夫。”小丫头回道,显然是认识对方。
听上去,来的也是个婢女,年岁大一点。闻言忍不住抱怨:“真是倒霉,偏生今日我在房里当差,唐家的那位三奶奶来了,好像有急事要见太太。咱们太太那性子,正兴头呢,打搅了她,还不得把火气往我身上撒!”
嘴里这么说,还是跺脚去通禀了。
唐家三奶奶?
三娘子恍然,唐又俊在嫡支子弟行三,三奶奶指的就是唐又俊的妻子钱氏。
钱氏、冯氏……
这两人凑在一起,三娘子又想起死去的孙玉竹。
从茅厕出来,她也懒得回宴席上,只让小丫鬟去告诉李氏一声,要先走一步。出了花园,不知怎么就脚步一转,找了个下人询问冯秀莹的踪迹。
“我有事要先行一步,许太太不在席上,我总得说一声才好。”这是三娘子寻的借口。
“许太太在后花厅会客。”
后花厅就在花园里,只是跟宴客的地方隔着假山池塘。要去花厅,有两条路,要么从池塘边的木桥,要么从东侧院墙根儿。院墙这边栽种了一片绿竹,鹅卵石铺着一条蜿蜒小径,可以直通花厅。
这也是开席前,冯秀莹领着众人赏花,转过花园。
她避开人注意,从竹林里穿行,眼看花厅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冯秀莹在花厅待客,花厅外候着好几个丫鬟,有许家的,也有唐家的。若她从竹林里出去,只有两条花丛,根本无法遮挡她,必然会被发现。
三娘子踌躇的站住。
也说不清刚才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似的,在别人家里,还能窥伺到什么秘密不成?
当下兴味阑珊,打算离开。
她这边刚转身,后花厅突然哐啷一声脆响,似有人砸了瓷器。外头大小丫鬟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贸然进去,都停在门口。倒是两个大丫鬟体面些,朝内询问。
恰好所有丫鬟都背对着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三娘子行动比思维更快,等回过神,人已经绕到花厅侧面窗边。这花厅大约是为避暑建造的,很是阔朗,雕花大窗子很多。三娘子朝内瞥了一眼,有纱幔垂落遮挡,只看到一点人影,但话音很是清晰。
“一时失手,冯妹妹别介意。”钱氏歉意的话说的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似笑非笑的又道:“听我娘家大哥说,今年的货迟了?上个月的货现在也没送?”
冯秀莹声音低些,可丝毫不退让:“钱姐姐,我们家生意上的事都是男人管,我只打理家里,照顾孩子,外头的事儿,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冯妹妹,这屋子里只你我两个,没必要弄那些虚的。这么跟你说吧,月底七妹妹就要回来了,我这边能等,七妹妹那边可等不得。”
冯秀莹不说话,好一阵子才道:“我得问问我家大爷。”
“可别让我久等。”钱氏起身朝外走,想起什么,停下来:“冯妹妹,你们夫妻都是聪敏人,可别做傻事。再者说了,这生意是早就谈好的,咱们得按着规矩来不是。”
等着钱氏走后,冯秀莹气得将托盘里的几杯茶盘全砸了。
“规矩?狗屁规矩!贪心不足!欺人太甚!贱人!不要脸的贱货!”冯秀莹气狠了,各种乡野脏话都冒了出来。
三娘子没敢再待,见着丫鬟们又被吸引了注意力,忙故意露出痕迹,佯装是才从竹林小径过来。
立时有丫鬟迎上来询问。
三娘子依旧拿出之前的借口,说要跟冯秀莹辞行。
“这……太太有些不大舒服。”
“那我就不打搅了,替我代传吧。”三娘子巴不得赶紧走。
匆匆离开了宅院,一口气才顺畅。
回忆着花厅里偷听来的话,好像没什么用处,不过是生意上的争端罢了。不过,“七妹妹”?按照唐家的内部排行,七妹妹指的是唐婉眉。难不成许家、钱家的生意,唐婉眉也掺和了?借着郡王府的势么?
眼看着天要黑了,余三几次站在彩衣局门口翘首张望,始终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李氏站在自家店门口,扬声问道:“老三,阿兰还没回来啊?”
余三焦灼的点头:“镇上我都找遍了,谁都没见着她。会不会出事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要不,找找?”李氏也担心起来,这次说的“找”,就是寻些人手的意思。
李氏是吃完席才回来的,那会儿还是中午呢,她觉得待在那边没意思,三娘子又走了,干脆自己也提前回来。路过彩衣局,本来是顺便跟三娘子说两句话,谁知人不在,余三说人没回来。
当时两人都没多想,他们知道三娘子最近心情不好,又是大白天的,兴许去别处转转,或是跟人说话耽搁了。
半下午的时候,余三有点儿不放心,还去找了一圈儿,没找着。
这么的,一直忍到这时候,太阳都下山了,就算再怎么样,人也该回来了。余三觉得不对,怕三娘子出了意外,但镇子虽小,可山多,外来人也多,靠他一个人不成。幸而他们平时跟街坊邻里相处的不错,遇事儿的都愿意帮一把,很快召集了十几个人,分东西两头去找。
余三李氏等人,就沿着白天吃席的路再走一遍。
闻寂雪离开了飞仙镇,要两三日才回来,穆清彦带着焦礼出门吃晚饭,正好看见余三等人的背影。加上街上铺子里的人议论,才得知三娘子出了事。
所有人都觉得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