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没有用米,想来日子也不宽裕,这蛋饼是待客的规格吧。
顺着开敞的房门,见着石家两个孩子远远望着他,或者说,看的是他手里的蛋饼。穆清彦倒不好意思继续吃,他又不是馋这一口东西,就让焦礼把剩下一张蛋饼拿给两个孩子分了。
闻寂雪道:“这里虽也种些东西,但地少,每家也就几分地,种的都是高粱。”
石家婶子正因孙儿吃了客人的蛋饼生气呢,听见闻寂雪的话,叹口气道:“可不是像公子说的,我们都是靠打猎为生,能开垦的田地少。我们家有六分地,已经是多的了,有的人家只三四分地,吃粮食都得买,一年得不少钱。”
大山里不是没地方开垦种地,主要是山里野物多,若不可以看守的地方,即便种了东西也会被祸害了。所以村里人只在山坳附近开垦种植,自然面积有限。不过,村里世代狩猎为生,种地只是增加收入,并不是主要生存手段,他们也不会仰赖种地产出。
“石三叔去打猎了?”穆清彦快速的吃完早饭,不等自己动手,石婶子就喊来儿媳妇收了碗筷拿去洗了。
“天刚亮就去了。这都入冬了,要赶在下雪前多打些东西,不然年也不好过。”石婶子口气平常,对这种生活早已习惯了。
穆清彦又跟对方闲聊了几句,问道:“问婶子个事儿。我们要找的药材,听那大夫说,最爱长在毒蛇毒虫多的地方,不知婶子可知道山里哪有这样的地方?”
石婶子一愣,面色微变:“哎哟,你们要去的地方该不会是绝人谷吧?”
“绝人谷?”听着就不是好地方。
石婶子面上带着几分忌惮:“那是在深山里,从我们这儿过去,要翻三座山梁,就算脚程快,也得两天才能到。那地方不在我们狩猎范围,山高林密,豺狼虎豹多,猎物虽丰富,可也得有命得。我们是不敢随便进去的,尤其听说那边早晚起雾,雾也有毒。就在去年,有两个采药人不听劝,一头扎进去,说什么,要挖山参,结果再也没出来。”
石婶子说着说着,就偏了话题。
“婶子,既然人人都不敢去,怎么知道绝人谷?还是有人能进去的吧?”
石婶子点头:“以前我们只是知道那片地方去不得,祖辈传下来的,没有猎人敢犯戒。倒是七八年前,叶家小子无意中闯了进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好端端的出来了。
也有人问他,他只说不知道,也有人跟着他想进去,但那毒就像认人似的,看着叶家小子大刺刺的进去,一点儿事儿没有,可别人就不行,刚沾着一点儿就发晕。如今叶家小子日子好过啊,从里头打了好东西,又偶尔挖两株药材,都能卖个好价钱。他家的地也是村里最多的,一亩半呢。”
石婶子抬手指着不远处小山坡的一处屋子,感慨道:“当初我还想把小女儿嫁他呢,谁知他福气好,自己娶了个媳妇。如今儿子双全,媳妇贤惠,日子别提多好过。”
第270章 叶秋风
石婶子口中的“叶家小子”叫叶秋风,如今已有二十八。
叶秋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户,却能闯入外人闻之色变的毒雾林子,要说没点儿猫腻谁也不信。这倒不算太奇怪,兴许是误打误撞寻到了克制毒雾的药草。真正怪异的是,山坳村谁都知道叶秋风掌握了这门秘密,按理叶秋风一日不把秘密共享,就该受到村子排挤。
这不同于自家掌握的什么秘方,都是猎户,山林是大家的,哪怕是叶秋风好运,可旁人依旧会眼红,依旧会觉得该分一杯羹。
更甚者,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总有有权有势的人以势压人。那等神秘难入的地方,该有多少难得的好药材,利益当头,使出什么龌龊手段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些,似乎都没有,否则石婶子肯定会顺嘴说一两句。
石婶子趁着天好,跟儿媳妇一起翻晒着皮毛,又知道他们是为药材进山来的,不免多嘴几句:“叶家小子……哦,是叶秋风。按理秋风能进毒雾林子,倒是可以帮你们找一找,但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尤其从不肯带人进毒雾林子。不过,你们可以把要找的药材仔细说一说,请他帮忙去找。”
穆清彦顺口问道:“他家的地怎么那么多?”
“这也没法子,都是苦日子逼的。”石婶子道出其中原委。
叶爹兄弟两个,他是小儿子,成亲后分出来单过。
叶家有四分地,按着他们山坳村的习俗,因着地少,一般兄弟分家也不会分地,老人通常都跟着长子,地也传给长子,不过,其他兄弟得些银钱补偿。叶家也是如此,叶爹没得地,但不用奉养老人,且分家时村里一起帮忙盖新屋子,叶爷爷给二两银子的安家费。
那时叶爹正年轻,又是打猎的好手,凭着打猎也能养家。
可惜好景不长。
没两年,叶爹出了事,运气不好的遇上了老虎。叶爹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摔下山涧,把腿给摔狠了,伤到了骨头,即使养好了,走路也不太灵便,也就没法儿再打猎。虽说还能下个套子或是设陷阱,但捉的都是小东西,卖不上价钱。
再难也要想法子活啊。
他们倒是想过出去讨活路,但也不容易。没个手艺,又不识字,山里人笨嘴拙舌的,也适应不了外面。加上他腿脚不好,即使做苦力都不行。
最后,夫妻俩决定开荒种地。
山坳村周边的土地,能开垦的都开了。林子里土质倒是好,但到处树林灌木,他们是做猎户的,靠山吃山,约定俗成不能随便砍树,所以想砍一片林子做田地是不行的,否则你也砍,我也砍,林子没了,猎物从哪儿来?
后来,叶爹找到一处地方,离山坳村有一天路程,那里地势平坦,一片乱草,碎石也多。夫妻俩在那边搭个草棚子,花了一个月,先把地方用石块木头围起来,以防野物闯入,再慢慢儿将荒草铲掉,清理碎石,翻地,撒草木灰增肥……
“那一亩半的地来的不容易,就这,还险些没保住。”石婶子又告诉他们:“叶秋风上面有三个姐,叶爹一直没得儿子,都说他要绝后。若他家没儿子,往后家产是要归叶家大伯的。幸而后来生了秋风,不仅能种地,打猎也厉害。”
所以说,叶秋风家地多,是特殊原因。其他人倒是可以效仿,但没那么多精力照管,地离得太远,单靠女人去料理谁也不放心,若要男人去,打猎又耽搁了。更何况,开荒也得缴税,一亩地再精心伺候,产出也是有限的,左右权衡,估摸着还是不合算。
村里人习惯了从山里挣吃食,没本钱投入,种地却不擅长。
“叶秋风今日也进山了?”穆清彦问。
“前两天就进山了,应该是去了毒雾林那边。以前他每隔一两个月总要去一次,少则七八天,多则小半月。”
毒雾林离得远,来回一趟得四天呢。
从石婶子话里知道,毒雾林的毒是持续性的,但不是立刻就毙命的剧毒。毒雾林是绝人谷外围,那么,越往里自然越危险。
这时石家媳妇疑惑了一句:“说起来,秋风不是才从毒雾林回来么?”
石婶子想了想,也惊讶:“好像是。月初的时候他来我家,让我平时照看着他家的屋子,他家小子姑娘也送到他叶家叔婆那儿吃住,看那架势,是去毒雾林的。他回来的时候是初九,算一算,只走了五天,他说没去毒雾林,改天再去。他在家待了两天,就前天又进山了,这回他亲自说的,要去毒雾林,还说会晚些时候回来。”
“他妻子呢?”
“秋风媳妇回娘家了。她娘家离得远,在隔壁县呢,她爹是郎中,一次来我们这儿采药,住在秋风家里,瞧着秋风是个有本事的,能养家,主动结了亲。秋风媳妇接到家里消息,说是她爹病重,想她了。估计也是熬不过年底,秋风媳妇哭着回去了,还没回来呢。”
穆清彦和闻寂雪对视一眼,暗暗有所计较。
“石婶子,我们在村子边上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