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八年二月,林清越发深居简出。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开始逐渐显怀,又因着天气渐渐转暖,褪去冬日厚厚的衣裳之后,便有些遮掩不住了。
幸而她本就是个不爱热闹的性子,入了冷宫之后,因着去年万寿节,除夕宴和今年的元宵宴三场宴会都没有参加,渐渐的,也就淡出了宫人们的视线。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毕竟花无百日好,这宫里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去了珍昭仪,自然还有其他人。
但说起如今最得皇上宠爱的,第一个要数住在乾清宫里头的阮淑容。也不见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却独独得了皇上的欢心。不过说来也不是无迹可寻。当初皇上为珍昭仪敕建同心楼,不也是因为她救驾有功吗?
至于这第二得宠的,却是启祥宫的陈美人。她和阮淑容又不同。阮淑容全靠圣宠,这陈美人却是被皇后碰上来的。
阮淑容和陈美人都是永宁七年选秀入宫的,如此一来,宫里的老人们,反倒成了弱势的一方了。不过谁叫皇上就喜欢这新鲜呢?
所以也难怪皇后要将陈美人捧起来,不然只怕阮淑容就要在宫里一家独大了。
至于其他人,那都要往后靠了。虽然颖充容的圣眷也不错,但是比起前头两位,那还是要差好些。
永宁七年除夕夜发生的事情,给宫里带来的影响,至今已经十分微薄。甚至很少有人提起,宫里曾经有个十分和善的惠妃娘娘了。
这日阮淑容让她的宫女影茗扶着,在御花园里散步。虽然节气还早,御花园里却早就热闹起来了。
蜡梅,杏花,迎春,都是这个时节开的最好。阮淑容因着有孕的缘故,这几个月,也是不大出门的,也是见着今日天光晴好,这才出来散散。
走不一会儿,便见前头慧修仪、陈美人伴着皇后,正坐在一处亭中说笑。
阮淑容纵使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却也不敢在皇后跟前造次,连忙叫影茗扶着过去请安。
“阮淑容的气色看着倒是还好。有了孩子,自然更加经心些。若是有什么缺少的,只管叫人来告诉本宫就是。”皇后笑着道。
其实这也就是一句客套话。李怀玉对这个孩子看重,便也就十分着紧。阮淑容一应的用度,都是从乾清宫里出的,并不要皇后另拨。
不过阮淑容听了,却仍是做出感激的模样,“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切,如今是什么都不少的。”
“那就好。你既然出来了,就与本宫和两位妹妹一同坐一会儿吧!”皇后又道。
阮淑容也不推辞。虽然宫里将她和陈美人拿在一处比着,但说实在话,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当真不多,也没什么仇视的情绪。倒是陈美人看着她的肚子,露出一丝羡慕。
“说起来,也是阮淑容有福,宫里许久都没有喜事,这个孩子,可真是众人瞩目呢!”慧修仪笑着道。
皇后睨了她一眼,“那也是你们没出息,怪不得别人。这孩子皇上这般看重,也是他的造化。”
“那是自然。似这等福气,嫔妾是再盼不来的。也的确是阮淑容有福。皇上又这般疼爱,将来阮淑容可就是终身有靠了。”陈美人笑嘻嘻的道。
“你既然羡慕,就该少惦记着玩儿,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理。你们的孩子,皇上自然都一样喜欢的。”皇后紧了紧手中的手帕,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她盼着一个自己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日了,可从永宁元年进宫,宫里添了那么多孩子,偏偏她就是没有这个福气。虽然一直打着抱养一个的主意,可事到临头,又忍不住心怀侥幸的想,或许自己也还有机会的。
毕竟,她今年才二十三,并不是全无希望的。
然而如今看着这些十五六岁的女人,新鲜亮丽,什么时候都是笑微微的,不似自己,整个人如同苦水之中泡过,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苍老。
不承认都不行,自己的确是老了,也难怪皇上不喜欢。皇后心里叹息着。视线从慧修仪和陈美人身上扫过。
慧修仪诚然各方面都不错,但却怎么也比不了天真活泼的陈美人受宠爱。看来她这一步棋,还是要着落在她身上。
慧修仪自然感觉到了皇后的打量,略一思索,便明白皇后这是在估计她们的价值了。她自问比陈美人好千百倍,可陈美人只用了“年青”两个字,便打败了她。
被皇后看重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