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柏悯在外头等着众仙纷纷而出,直到人走尽, 才只身一人走了进来,伸手作揖面色凝重, “请陛下高抬贵手, 放梓漆一马……”
“此事是她咎由自取, 与人无尤,你不该来寻我。”姑嵩无意在这上头耽误时间,毫不在意起身离了御案前, 步下玉阶欲要离去。
萧柏悯见他这般,心中顿时生急, 连忙上前几步追上,“可这不正是陛下希望的吗?”
姑嵩脚下一顿,转身看向他, 眼中依旧清冷,没有丝毫多少多余的情绪。
“这桦月想来是您故意扔人前的把柄罢,梓漆不过是凑巧做了那个引子!”萧柏悯心中怒极,言辞急切暗带嘲讽, “陛下这一环扣着一环真是用心良苦,想来早在天帝下凡之前就开始布局了罢,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帝位稳固,不知天后娘娘若是知晓,又会怎么想?”
“你在威胁我?”姑嵩言辞清浅,玉面淡漠,看不出来他心中在想什么。
“不敢。”萧柏悯嘴上这般说,面上却挑衅非常地看着他。
姑嵩淡淡一笑,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开口,“你有空管我们夫妻二人的事,倒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妻子,御刑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萧柏悯险些就要上前拼命,可终究存着一丝理智,紧咬牙后槽看着他转身离去,无计可施。
似玉抱着睡着的小家伙,满怀心事地踱回了殿中,退了所有仙侍,独自一个人坐在内殿,神情茫然。
她好像根本没看懂姑嵩,嬷嬷,桦月,姻缘薄,还要更多的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以为桦月是他掩人耳目的棋子,甚至只是用来引她生妒难受的,可现下看来却不完全是这样,或许他早早有了安排。
甚至更早之前,那时她怀了孩子,那时他处境艰难,而仙官嬷嬷却来到她身边照看着她……
似玉垂首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神情怔然静看了许久,忽而听到外头的请安声响,是姑嵩回来了,一时神情茫然无措至极……
这厢,姑嵩进了殿中却没有直接进内殿,而是坐在了殿外的靠榻上看着内殿方向,似在静等什么。
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他明明知道她在殿中,却没有开口唤她,殿中静得像是没有人一般。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间便过去了好久,姑嵩一直静静等着,眼中神情莫名显出几许落寞。
过了片刻,里头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狮垂着大脑袋,迈着小碎步往他这处走来。
姑嵩眼睫微颤,视线落在她身上几乎舍不得移开。
似玉临近他这一处,迈爪轻身一跃上了靠榻,扭着肉乎乎的小屁股靠近他身旁,伸爪攀上了他的长腿,爪一屈整只窝在他的腿上,闷声不吭,模样却很是依赖。
姑嵩神情瞬间柔软,眼中尽是宠溺,伸手摸了摸她胖乎乎的小身板,“怎么了?”
似玉抬起大脑袋瞅了他一眼,清隽的眉眼尽是温和笑意,认真看向她的模样直叫她心口忍不住发紧,她忙扭回脑袋紧紧扒在他腿上,“没什么,就是有些困倦了……”
姑嵩没有开口再问,手上轻抚着她的小身板,力道适中,让她舒服地昏昏欲睡,不过片刻工夫便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睡了大半个时辰,似玉便醒了,睁眼见姑嵩正轻轻捧着她往被窝里放。
她一急连忙变成了人形,倾身过去搂上他的脖颈,睡眼惺忪小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这般生怕他走了一般的弱小无助,哪能不叫人心怜?
姑嵩连忙伸手抱住她,眉眼弯起,面上的笑根本遮掩不住,声音轻得似乎怕扰醒了她,“书房来了朝臣,已然催了好几次,我需得去处理一二,晚间必然回来陪你用膳。”
似玉闻言眼中满是不情愿,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刚睡醒的声音颇为软糯,“我不想你走……”
这般,姑嵩如何还走得了,手上牢牢搂住她,低头在她耳旁颈窝处亲吻摩挲,“我寻个理由让他们走。”
似玉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见这般不由越发黏住他,颇有几分小聪明,“不如我变成原身躲在你怀里,陪着你一道去,你没事便伸手摸摸我~”
“好。”姑嵩眉眼都笑弯了,低头在她唇瓣亲了一下,抱着又是一通缠磨,才一道往书房去。
此后的几日,似玉都很黏姑嵩,在宫中都眼巴巴跟着,实在不能跟,便变回原身窝在他怀里蹲守着,小小一只很是爱缠人。
姑嵩每日心情都极好,眉眼就没有不弯着的时候,周遭仙侍仙官都觉得姑嵩突然好相处起来,不在那样琢磨不透,让人胆怯。
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白日形影不离,夜里耳鬓厮磨,感情越发甜蜜。
似玉心中的疑惑也完全抛在了脑后,不再多想。
这日,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当年的荒漠,梦见了那个救她的青年。
她醒了之后,满心不解。神仙可以入梦,除了浔邺,不会有人知晓这一顿梦境,他身在无间门,仙力被制,费了这么大的劲托梦于她,必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静默许久,终是心中不安,起身往无间门去。
浔邺已经在无间门中关了数十日,往日的帝王威仪和傲气早早都被这乏味无趣的世界消磨了干净。
如今他更像一个寻常的修仙之人,安安静静端坐在灰暗之中,念着心法消磨无穷无尽的时间。
巨大的无间门缓缓开启,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光。
浔邺缓缓睁开眼,看着缓步而来的似玉,早有预料一般开口道:“你来了……”
似玉几步走近,站定在他面前,神情疑惑,“你托梦于我?”
“是,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你。”浔邺话间满是苦涩,苦笑几许又轻道:“对不起,或许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到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才知道后悔。
这万万年来,你陪我这么久,像是永远不会离开,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样肆无忌惮,从来不将你放在心上,现下回想人生漫漫长,竟都是空的,要是我当初和你在一起,我们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果……”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你如今恨我吗?”浔邺眼中泛起了水泽,看着她轻声问道,他想要知道答案,却又怕听到答案。
似玉抬眼看向了无边无际的灰暗,眼中尽是释然,“或许一开始是恨你的,但是现下没有感觉了,这漫长的岁月已经消磨了所有,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另一个人的事一般……”她心中平静,抬眼看着他,眼中不掺爱恨,“浔邺哥哥,谢谢你在荒漠救了我,往日那些事情过去了便就过去罢,你还是那个救了我一命的大哥哥,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