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之咬牙:你莫要欺人太甚!
男人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点不屑的动静。
李伯谨挡住了怒气上头想要冲上去的苏清之。
兄台此举未若辱人太甚。比之苏清之,他的语气要冷静得多,他顿了顿又道,此事实是我等有错在先,我们愿付银钱为兄台置一新履。
这便是拿钱消灾的意思了。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领情,浑不在意地随口报了一个数字。
听罢一直在后面的广懿竹嘶了口气,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抢?!,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瞩目下,讪讪的闭了嘴就眼下的情形,这人确实就是在抢了。
给不出是吧?
那人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往前走了一步,一手将挡在前面的李伯谨拨开,另一手分外精准地捞住了苏清之的衣领,毫不费力地把人提了起来,甚至于正在后面拉住苏清之的广懿竹差点被带着一块拎起来。
这人抬手抖了两下,把抓着不撒手的广懿竹丢下去,又直接拎着苏清之的衣领怼到墙上,他唇角还勾着点笑,但是这次这笑容却凉了下去。
苏清之有一瞬甚至觉得自己被什么猛兽盯上了。
他瞳孔骤然收缩又放大,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会死、他会死的。
这个想法蓦然涌上心间,那一瞬间,连血液都散发着寒气儿。
哗啦
嘶。
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之后,那人似乎松了手,苏清之跌坐在地上。他隔了一好阵儿,才从浑噩的惊惧状态回过神来。
抬眼却见刚才还凶神恶煞威胁他的那个男人,这会儿被浇了个落汤鸡。
浇下来的水温度不低,这人的头顶还呼呼冒着白气,额上的地方似乎被烫着了,泛着异样的红。男人这会儿正拧着五官嘶气,本该狰狞的表情,却因为湿淋淋地搭在颊侧的黑发,还有鼻梁上挂着的那根茶叶梗,而显出几分滑稽可笑的狼狈来。
苏清之顿了顿,也意识到什么。
他仰头向上看去,二楼的窗正大开着,一个少年正斜倚靠在窗侧,对上他的视线,少年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来,然后就维持着这个表情转而看向那被浇了个正着的落汤鸡。
少年挑了挑唇,冲那人道:对不住。
尾音微微上扬,苏清之正觉得这语气不像是道歉,反而有些熟悉。
他正这么想着,抬眼却见对面那男人脸一下子黑了下去,苏清之恍然。
对了、这男人刚才在巷口就是这么反问的
第56章 权佞26
苏清之猜测少年是看见了巷中之事, 所以才有这么一举替他们解围。
感激自然是感激,但是对面那个男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茬,苏清之更担心对方被自己带累了。
只是却不曾想那男人只是仰头狠狠瞪了二楼那少年一眼, 警告了一句臭小子别多管闲事, 视线便又落回苏清之身上,竟完全不欲管楼上那人,大度得一点儿也没有刚才对着苏清之三人时、那因为被撞了一下斤斤计较的影子。
楼上的楚路挑了一下眉,他方才就有判断,这会儿男人的反应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稍垂了垂眼,不知道该不该哀叹这几个年轻人的运气
不能背地里说人这话, 当真无论放到哪个世界都是条准则。
虽没被正主碰上, 却被对方的属下撞见单论运气而言, 还不如前者呢, 起码秦壁本人不会在意这些。
不过,北府军?怎么在裕州?
楚路的疑惑姑且可以暂时放下不论, 另一边苏清之也反应过来男人态度的微妙之处
这人、莫不是在针对他?
再想想刚才那人刚才随口报的、那他们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的银两数量,又想想他刚才毫不犹豫拨开李伯谨和广懿竹的动作。
这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求财求物, 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李伯谨和广懿竹也察觉到了异常, 视线如有一致地看向尚坐在地的苏清之, 意在催促他赶紧想想,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人。
苏清之:???
天可怜见的,他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而且
刚才这人是想杀了他吧?绝对是想要了他的命吧?!
苏清之并不敢说自己人缘好到没有得罪过人,但是最多也只是同窗友邻之间的小口角, 怎么也不会到要他命的地步。
方才那是杀气吗?是杀气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两厢视线对上, 苏清之方才的惊惧被唤起, 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但他深深呼吸两口, 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位好汉,苏清之实在想不出怎么称呼,忍着牙酸挑了句这个,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与好汉素不相识,今日之前更是连面都未见过一次,应当与您无甚交集才是。
误会?那人反问了一句,指节捏得嘎嘣作响,又以一股笃定语气道:可没有什么误会。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碗口大的拳头,冷哼,小子,老老实实叫我揍上一顿,今日事就这么了结
男人狠话还没撂完,又是哗啦一声,当头一盆凉水浇下,这次可比方才透彻多了,男人不只是头发梢,连短打的衣摆都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水。
这次波及范围有点广,就连一旁的苏清之身上都被溅了些许。
操。男人没忍住、啐骂了一句。
他终于把视线从苏清之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二楼的那少年。
他这次的表情却不像刚才那样轻飘飘的,满脸都是凶狠的威胁。
小子,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又磨着牙,狠声道:这次可不是不小心手滑了吧?
楚路眉梢略微扬了扬。
莫说这次的这盆水,就是方才的那杯茶,他也没说过自己是不小心手滑啊?
竟还会主动给他找理由么?还怪体贴的。
曹砯话落,就看见楼上那小白脸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自然不是。
正准备听他狡辩的曹砯:
哈?
却听那少年含笑解释:烫伤之后还是尽快将伤处浸入冰水中为好,若是留疤痕于面、终是不美
此事是在下的过错,故余观阁下忙于手中之事,无暇他顾,自是为阁下分忧
曹砯:
他磨牙,那我还得谢谢你不是?
那少年竟真是垂眸敛首,微微一笑,如若芝兰玉树,倒不必言谢。
呸!
曹砯被这一句噎得脸色发青,当真是半天没说出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