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每个活人头顶都燃着一股灼人的阳气,用来聚集人的三魂七魄。人死阳气熄灭,三魂往生七魄消散。人们所说的鬼阿飘,其实是人的魄。有些人的魂已转生,魄却因为执念怨念深一时消散不开,在人间飘来飘去。没有阳气和魂的支撑,魄很快就会消散。如果有人时运低看到了阿飘,一时心慌吓乱了自己头顶的阳气。出于自保的本能,阿飘便无意识地依附在这人身上,吸取这人的魂力和阳气。那些所谓被鬼掏心挖肺的可怕传闻多是扯谈,阿飘没这个本事。不过被阿飘上身,降低时运,霉运连连倒是真的。
当然也有错过往生的魂同魄一起在世间游荡,这种东西就是俗称的厉鬼。厉鬼很少见,形成的原因有很多种,怨气相当强。亡灵呆在世间会时刻被阳气灼烧,十分痛苦。又因为错过往生的机会不得超脱,厉鬼的怨气会随时间的增长而增加……
不过万物有序,十八殿森森阎罗王在冥界坐镇维持冥世的秩序。有厉鬼,就有黑白无常收厉鬼。不然任由厉鬼横行,世间岂不乱了套?
如果刚才看到的真是阿飘,一定不能害怕。人胆子大便阳气充足,百无禁忌。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擦掉头顶的冷汗,在残余酒力的帮助下顿觉心里平静了不少。然后将视线转向身边的女孩,忽然感觉有点麻烦。
女孩佝偻着肩,双手紧张的绞来绞去。头垂得太低,以至于露出了一段长长的后颈。乱糟糟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往下垂,遮住了她的脸庞。
会不会是吓坏了?
我住在妖怪家里,还在妖怪手下工作。尽管也害怕这些诡异的事,但接受能力肯定比一般人要强。普通人就不一样了,没几个不谈鬼色变的,更何况是这个小小的女中学生。
我微微蹲下身,望着她的脸安慰道:“别害怕,周围有这么多人呢。”
她没回答,目光很散,怔怔的。眼睛周围浮着一圈淡淡的青色,黑暗中看上去像两个镶嵌在脸上的黑洞。
完了,不会是吓傻了吧。不少人因为胆小太小,见过阿飘以后直接被自己吓进了精神病院。要是她被吓疯了该怎么办?出门就碰见这茬事,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
打120?110?不行不行,没人作证,别人不会以为我是坏蛋吧?
想了想,掏出随手夹在包里的驱鬼符,在她眼前晃:“没事了,鬼已经被我驱走了,醒醒……”
她猛地一怔,像从睡梦中突然醒来似的,迅速朝后面退了一步。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姐姐,你做什么?”
我尴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辩解:“你见鬼了,我,还以为这符有用呐。我在易道堂工作,易道堂知道吧,驱鬼捉妖的。”
由于灵异行业的特殊性,给灵异从业者们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所以很多骗子浑水摸鱼,专靠嘴皮子行骗敛财,连某些庙里的酒肉和尚也拉起大旗给人算命。骗子一多就把整个灵异行业搞臭了,看到我这个年轻女人拿着符神神叨叨,是个人都会想到两个字——神婆。我心中忐忑不安,害怕对方破口大骂。
“或许有用罢……” 嘴唇动了动,头又深深地低了下去,“刚才把我吓坏了。这两天我出门,总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她竟然没骂我,还记得自己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两眼一亮:“妹子,咱们有缘。姐姐我是没什么本事,但是我家老板很厉害。”掏出胖子印的易道堂宣传名片递到她面前,“要是你相信我,我带你去找我家老板,让他给你驱驱邪提提时运。”
她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看着我递过去的东西,接过将它塞进自己的衣袋,小声道:“谢谢姐姐,现在很晚了,姐姐能不能送我回家?驱邪的事我得跟爸妈商量一下。”
为了易道堂,为了拉到新年第一笔生意,为了这个月的奖金,我忙应道:“你家住哪?”
姑娘家不远,就在市中心旁的四厂小区,从广场走十分钟就能到。
一路上我东拉西扯跟姑娘找话说,可她的话很少,半天才蹦出一句。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还是因为平常不注意姿态。姑娘一直低着头,往前探着脖子。背还深深地佝偻着,双手怯生生绞在一起,看上去无比别扭。
聊了好半天,我才得到可怜的一点消息。她叫钱小仪,上高三,今晚是出来补课的。
不一会儿就进了四厂小区。这是个老小区,房子多是二十多年前盖的,最高的楼不过七层。还不到十二点钟,小区里已经没有灯光,连路灯都熄了。黑黝黝的一片,栋栋整齐的楼房在城市昏黄的夜空下静默地起伏着。
同姑娘并排着往前走,越往小区里越黑。周围安静极了,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旁边的钱小仪低着头,往前伸着长长的白皙脖子不说话。在夜色的笼罩下,像只探着头找食吃的鹅。
心中没来由的很不安。我为什么会想到这种比喻……
又走了半天,我有些急了:“小仪,还没到吗?”
“马上到,五号楼。”她低着头小声答。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开口,我的心情莫名松弛了些。
“就在这。” 她又道。一转身,从小巷里穿了进去。
我也跟着穿进去,拐过转角就看到有个单元的二楼亮着灯。黑夜将灯光衬得很亮,照在身上无比安心。怪不得有人说漂泊多年才发现家是最温暖的港湾,别人家的灯光尚且如此温暖,要是看到的是自家的灯光该是什么感觉。
“亮灯的是你家吧?”我问钱小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