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汤圆摊前,女摊主一边将雪白的汤圆舀到青花瓷碗里,一边熟络地招呼道:“姑娘过来啦。稍等一哈,马上就有位置的啦。”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点东南口音。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同她胖乎乎的身形很不相称。
米酒太香了,饥肠辘辘的我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好。”
“霖霖小姐,好巧。”
身后乍然响起一道话音,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站在身后。正对着我微微地笑,文质彬彬的样子。
看他的模样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想起来了,是拉普韩赛思的猛男,我还拿他的名字打过趣。当时他听我说我姓白,便笑说自己也姓白,叫白常。干这行的人怎么会用真名,我就笑他“一点朱唇任我白尝”。
“是啊,咱们好有缘呢,白常兄。”我笑道,“怎么有来古街吃汤圆?”
白常看着女摊主:“梦姐平时卖红豆汤,只在初一到十五出摊卖汤圆,她做的汤圆天下第一美味,不可不尝。”
女摊主边搓汤圆边笑:“白兄弟夸过头的啦,现在末得位置的啦,得等一下。”
白常摇摇头:“不用等,有人愿意让位置给我们。”
说完拉起我的手,走到一张八仙桌外,彬彬有礼一颌首:“劳驾……”
八仙桌上八个男女竟然一起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默默地转身离开。
女摊主居然不吃惊,走过来一面收拾桌上的碗勺一面冲离开的八位顾客说道:“各位明天再来啦。”然后看向白常,“白兄弟要吃什么汤圆?”
对我诧异的眼神毫不在意,白常将我拉到一张条凳上坐下,自己才在我旁边的条凳上坐下,抬头对女摊主道:“老样子,紫米红花馅儿。”
我一呆。
还有红花馅儿的汤圆?
“姑娘吃什么呢?”女摊主问我。
回过神道:“白糯米黑芝麻。”
女摊主摊出手掌:“好滴,本摊规矩,先交钱。”
我掏出钱包:“一起付,多少钱?”白常是陪聊小k,一碗汤圆我就请了吧。
“紫糯米红花汤圆五千八百八十块。白米黑芝麻,十三块八。”
这价钱从她嘴里轻快地报出来,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五千八百八十块?什么样的汤圆能卖出五千八百八十块?!
以前去迪拜玩买过一盘45万美金的发丝拉面,可那是在迪拜帆船饭店啊,全世界有钱没处花的人聚集吃钱玩的地方。而且那个价格也是我一时兴起跟个欧巴桑斗富,在拍卖时抬上去的。这不过是个藏在黝黑巷子里的露天汤圆摊,碗筷都没消过毒。面前的桌子又红漆斑驳,油腻腻跟擦不干净似的。就算这的汤圆真的天下第一美味,也卖不到五千八百八十块啊?
直到看见白常从手夹包里掏出一方厚厚的红色钞票,女摊主面不改色将那沓钱接了过去,我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真的是五千八百八十块!!!
“两碗一起付,多放点米酒。”白常笑着对女摊主说。
待女摊主转身,我眨了眨眼,缓过气道:“太贵了吧,五千一碗汤圆?”
白常笑:“不贵。梦姐的汤圆不是一般的汤圆,不光全年只卖十五天,还不一定在什么城市卖,要有缘人才吃得着。”
五千块还不贵?
我十分疑惑,扭头打量着来这吃汤圆的“有缘人”是些什么人。
一看心中疑窦愈浓。
客人有男有女,从服饰上看有钱没钱的都有,全认认真真品着汤圆。是的,品,不是吃。因为他们每吃一个汤圆,都会闭上眼睛嚼嚼半天,然后脸上慢慢腾起陶醉的表情,让人不由联想到他们会不会是在吸食某种禁药。
正看得发怔,一道苍老暗哑的声音传来:“梦大姐,有绿米淑兰馅儿的么?”
“有滴,舒先生,锅里有现成滴。”
“来一碗,打包。”
“好滴,老规矩先交钱哦,十二万八千六百块。”
被这个更恐怖的价格吓住,我把头转向刚来的客人。那是一个精瘦的老男人,背弓得像只虾米,一件黑色唐装马褂,头上一顶民国范宽沿圆礼帽,手里拄着根红木拐棍,另一只手上拎着黑色塑料袋。他的帽沿压的很低,只露着布满皱纹的嘴唇的尖尖的下巴,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还是这么贵……”他嘟囔着,将黑色塑料袋递给女摊主。
女摊主接过拎了拎:“舒先生,还差三百块啦。”
红木拐棍颤抖着:“今年就收到这些,梦大姐打个折。”
一直和蔼笑着的女店主突然将黑色塑料袋往他怀里一丢:“现钱交易,本摊不赊账啦。”
被无礼对待,老男人居然没生气。他拎好塑料袋,叹了口气:“老朽等两天再来。”颤巍巍转过身,驻着拐棍朝巷外走去。才走了两步,身影便模模糊糊地变透明消失了。
“好滴啦,舒先生慢走。”女摊主依旧热情地招呼着。
不太对劲。
我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个汤圆摊不对劲。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因为锅里翻滚着的米酒实在太香了,光闻着就叫喉咙里不断涌出唾液,馋得人抓心挠肝。想吃,真的很想吃这的汤圆。
怎么煮得这么慢呢?火不够大吗?好想吃,好饿……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篇写得我一口气吃了二十只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