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前方景色变幻,出现了座精巧的两层木楼。灯光透过窗棂溢出来,将竹影映得斑斑驳驳。
阿霖蹲在竹影下,双手托着下巴发呆,时而蹙眉时而噘嘴,时而抿抿嘴傻笑,连雪白的衣摆沾了泥土也浑然不觉。
很久之后,她站起身理理衣衫,沿着盘旋的竹林小道朝木楼走去。行至白玉石阶前,守门的白衣仙子朝她盈盈一拜:“阿霖姐姐你可回来了,茶的味道不对,主人不高兴。”
“我去吧。”接过仙子手中的茶盘,阿霖进了门。
我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墙壁上全是书。
主人盘跪坐书案前,守着一枚莹黄的夜明珠,描着一幅丹青。紫金发带,暗紫色长袍,袖口祥云银纹优雅地浮动。温润的五官在丝丝缕缕的熏香烟中显得朦胧,有种如玉的质感,
依坐在书案旁,阿霖将茶盘放到书案上,再端起茶碗。手指尖如莲花瓣盈盈发着光,白茫茫的光,眨眼便包围了整个茶碗。
“大人,用茶。”茶碗送到雨神手边。
放下画笔,接过茶碗揭开盖子,吹了吹热气,并没喝,而是放在一旁。打量着宣纸上的素色山水:“还缺一点寒梅,阿霖,你与它点上。”
两眼一亮,脸上神采飞扬:“诺。”拿起画笔,蘸上红色颜料,挽住袖子轻轻下笔,“按大人教过的,点在这便好。”
画上山水俊秀,水边寒梅一点,煞是好看。
凑上前,微微点头:“阿霖悟性极高,本尊教你什么都能领会。只是画里沾了妖气便成了下等画。仙画是活物,妖画是凡物。”
心虚地吐吐舌头,拿笔的手想慢慢收回,却被另一只大手紧紧覆住。两只握紧画笔,红色的颜料再次落到宣纸上。笔尖再离开时,画中梅枝一颤,红梅在枝头含苞待放。山间云雾缭绕,河水浮动,一叶扁舟悠闲地逆流而上。
画活了。
偏头看着傻傻地盯着画,满脸赞叹的阿霖,明眸里都是笑意,睫毛低垂:“阿霖跟了本尊多少年。”
“大人,我跟了您一千两百年。”
“那阿霖应该知道堕仙的惩罚。”
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笑容迅速褪去,脸色渐渐苍白:“大人……”
笑意不减:“阿霖,本尊一直太过宠你,是以你肆意妄为,连堕仙的惩罚也忘了。”
惊惶的神情第一次笼罩住了那张纯净似水的面容:“大人……堕仙的惩罚……阿霖知道……”
“既是知道,”靠近阿霖的耳侧,修长白皙的手指从阿霖的红唇前缓缓滑过,就见一层淡紫色的薄烟从唇中浮出,随后变成一团小小的火焰燃尽,“以后不许再把妖气带回家。阿霖泡的茶沾了妖味,就不好喝了。本尊喝你泡的茶喝了一千年,茶不好喝,便是阿霖在难为本尊。”
“是,大人。”
放开怀中的人,走到卧榻旁,懒懒洋洋地张开双手:“侍寝。”
“是。”
应完声,阿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身边,不缓不急,熟练地替他脱去了袍子。卸下玉簪,青丝散了一身,缠绕着精壮的身躯,亮泽冰凉。
又拿起睡袍替他穿上。
这时门外有人禀道:“大人,青涵有事。”
“何事?”头也不抬,层层白色纱幔飘落,挡住了伟岸的身影。
门口绿光一闪,绿衣少年身影浮现,手一抖,袖子掉落条小蛇。黑红相间,筷子粗细,落地便化成一黑衣少年,五官柔媚,面无表情,只是伏着身。
“大人,”绿衣少年道,“这小妖在门外窥视,被我捉到。”
慢悠悠地问:“名字。”
蛇妖应答:“小妖绯寿。”
“私闯司雨神殿,意欲何为?”
“小妖,奉,我主之命,守护,优昙仙子。若仙子有难,立刻回报,我主。”
语音仍是那么漫不经心:“夜神有一嗜好,喜食野味。他曾说蛇肉炖甘蓝鲜美无比,再就着温热的蛇胆下酒,乃天下第一美味。小蛇妖,你愿不愿跟夜神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闻言,蛇妖倒还算镇定,摇摇头:“大神,小妖不愿。”
“那便留在司雨神殿。”
“啊?”蛇妖看向纱幔,愣住了。
还是旁边的绿衣少年踢了他一下:“结巴蛇好大造化,还不谢恩。”
明白过来,蛇妖蹙眉,缓缓磕头:“谢,司雨大神,点化。”
伏身的功夫,从他身体里溢出细微黑气,在空气中扩散得不见踪影,再抬起头时,眉心多了一点朱砂痣。
说话间,纱幔一掀,阿霖白着脸端着净脸银盆走出来,没看绯寿,越过堂厅堂中的两人径直向门口走。
刚拉开门,纱幔后面又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让她步子一僵:“另外,青涵。守殿大神玩忽职守,至司雨神殿仙出妖进,不成体统。着革去神职,送罚仙台笞魂。日后再有私自出殿者,一应如此处置。”
191、第九章
说完这番话,绯寿青涵阿霖,还有纱幔中的人影再次散了开,消失得无影踪,只剩下个冷冰冰的神宫。
“母亲……”还没回过神,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伸出双手仰着头,“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