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各自落了座,又叫张家的几个女孩子出来跟七宝见面,却都是些品貌端庄之辈,虽然容貌上皆都不如七宝,但待人接物,天衣无缝,一看就知道是习惯如此,不是七宝这样遇到场合才装出来的。
七宝只跟她们才一接触,就知道都不是自己一样的人,一个个眼神厉害心思深沉,刹那间七宝有些后悔,本该撺掇老太太,把周蘋跟周绮一块儿带来的,这样的话至少不用自己出头应付。
于是把素日那种淘气顽皮的样子紧紧收敛起来,只谨谨慎慎地微微垂首,别人问话自己才回答,若是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就低着头装作很乖巧的样子,竖起耳朵听厅内的声响。
苗夫人在旁瞅着她如此乖巧温驯的,惊讶之余心中暗暗发笑。
众人又坐了会儿,外头突然说道:“叶翰林夫人同小姐到。”
七宝闻听,吃惊的抬起头来,心中还猜测是不是叶若蓁来了。
不多会儿,外头果然是叶夫人领着叶若蓁走了进来,七宝脸上忍不住流露笑意。
叶若蓁却垂眉敛目,不曾看见过七宝,只剩下拜见老夫人完毕,被领到旁边落座。
顷刻,觉着有人轻轻地拉扯自己的衣袖,叶若蓁甚是惊愕,回头看时,却才瞧见旁边的七宝,一时也禁不住流露笑意。
眼见将要开宴,外头有嬷嬷来说道:“府内的几位爷,在厅外头给老夫人叩头了。”
张家老诰命一笑:“知道了,让他们好生招待来客要紧。”
旁边一位女眷问道:“锦哥儿回来了没有?”
那嬷嬷含笑回道:“太太放心,已经回来半个时辰了,也正在外头磕头呢。”
原来问话的这位,正是张制锦的继母,靖安侯的夫人宋氏。
张老诰命道:“你也多心了,锦哥儿毕竟是个懂事知礼的,这种时候,不管他户部如何忙碌,他必回来,我是知道的。”
宋夫人笑道:“还是老太太最知道他。”
嬷嬷退后,谢老夫人道:“这说的可是户部的张侍郎?”
老诰命道:“可不正是他吗?先前连着数日不曾回来了,听闻晚上都在户部歇着,所以他们担心今儿他也不得闲回来。”
谢老夫人笑道:“先前我们府里四丫头下聘的时候,张侍郎突然前去,那会儿户部尚书夫人还抱怨说,他们老尚书做寿,侍郎也不得闲去呢。可见忙碌,只不过是祖母的寿辰,自然是知道不能缺席的。”
老诰命听到这里,便笑道:“这阖府之中,锦哥儿是最令人放心,也最令人操心的。令人放心的,是他的行事为人,另人不放心的,却也是这个。”
这会儿宁国公夫人道:“贵府的这位侍郎,的确是出色之极,据我所知人人提起来都得称赞,上回在威国公府里做的那海棠诗最佳,连我们老公爷也求了他亲抄写了,如今还挂在公府的书房里,但凡去的宾客,无不赞赏。怎么却说他不放心呢?”
老诰命含笑道:“他的不让人放心处,却也不好说出来。”
宁国公夫人道:“难道……是因为姻缘之事?按理说这位侍郎也是该成亲的时候了,必然是贵府眼高,挑的厉害。”
老诰命笑道:“倒不是我们挑,是他自个儿的眼光高。”
旁边的勇毅侯夫人忙问:“那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儿人家的女孩儿呢?”
老诰命只是笑道:“只要身家清白,模样人品过得去的便是了。”
虽然老诰命轻描淡写的一句,但没有人敢真的这样认为。
张家门第本就高,加上张制锦自己出色,所以他的婚姻之事,自然也是众位诰命、贵妇们眼中极炙手可热的。
虽然大家也都清楚,他们府里的新妇人选不外乎四大豪族的人,但总也有个万一、可能之类的,如果花落在自己府中,自然是荣幸之至。
谢老夫人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不禁扫了一眼七宝,却见七宝正同叶若蓁低低地在说什么。
这会儿,突然是叶翰林夫人笑道:“说来贵府这位张侍郎的文采是极好的,我们家老爷也常常夸赞,前日更得了一本侍郎的手书,喜欢的了不得呢。”
一句话,把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张府的老诰命转头看向翰林夫人:“此话当真?”
叶夫人笑道:“如何不真?我也是看过那本书的,竟真的有张侍郎的私章。据我们老爷说,这可是千金难求,珍贵的很呢。”
此刻七宝也听见了,不禁瞪向叶若蓁。
叶若蓁忙握着她的手,忙小声解释说道:“我拿回去后,天天看,我的丫头听诗自然也看在了眼里,她竟多嘴跟我母亲说了,我母亲不知为何也告诉了父亲,父亲闻听有张大人的手书,便要我拿出来给他看……我虽不愿,却也违抗不得,只得交了出去。”
七宝听了,心中忙自我安慰:这里的说话未必就传了出去给张制锦知道,就算传出去,也未必知道是他的那本。
七宝又悄悄地问:“那你可告诉他们,书是从哪里来的了?”
叶若蓁正要回答,突然间,有个女孩子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道:“这话有些怪了,从来不曾听说,表哥印有私章的书流传到市面上……不知夫人府里的这本藏书从而来呢?”
七宝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只听叶夫人笑道:“这其实是小女的收藏。”
叶若蓁脸色泛红,略有点不安。
在场的这些贵女们,但凡是知书识字的,闺房中多半都收藏着张制锦的诗集文册,只是有手书的却寥寥无几,有私章盖印的,却是绝无仅有,一瞬间都看向叶若蓁,有眼热嫉妒的,有怀疑不信的。
却听万籁俱寂中,老诰命笑问:“是吗?叶姑娘却是从哪里得来的?”
叶若蓁只得站起身来,垂首红着脸说道:“回老太太的话,是一位友人相赠。”
叶若蓁的回答有些含糊,以老诰命的身份,听了这句,知道她不便说那友人是谁,自然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
七宝听了这答话,心微微放松。
偏那之前那女孩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不知这位友人又是何人呢?能得表哥手书,只怕是跟他素有交际的人,是哪家的大人吗?还是谁家的公子?”
叶若蓁闻听,脸腾地便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