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看看他,又看看那张纸,好像在端量什么。
忽然间她双手一动,只听“嗤啦”一声,原来七宝把这张字纸给撕碎了。
张制锦扬眉,却也并没有阻止。
七宝趁机一鼓作气,把纸撕的跟雪片一样,觉着是再拼凑不起来了,才缓缓出了口气。
“你干什么?”张制锦淡淡地问,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变一变。
不管如何,横竖如今已经“毁尸灭迹”了,七宝说道:“我、我没干什么。”
张制锦扫了一眼那满地的碎纸片:“好好的你撕了他做什么?”
七宝抬脚踢飞两片,又把其他的踩了踩,说道:“我、我看他不顺眼。撕就撕了,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制锦嘴角一动:“横竖你知道是什么,那你就照原样再给我写一张。”
“我不知道。”七宝忙摇头。
张制锦抬手要将她拉过来,不料七宝已经有所提防,当下即刻倒退了两步。
张制锦瞥着她:“你过来。”
“我不写。”七宝又摇头。
张制锦顿了顿:“不让你写,你过来。”
“我不。”七宝警惕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但总归不是好事,“有什么话,大人说就是了,我听得见。”
张制锦坐在圈椅上,垂眸叹了声:“今儿在静王府,玉笙寒告诉了我一件事,让我转告你,是有关侧妃的……据说事关重大,你听不听?”
七宝一愣:“真的吗?”
张制锦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你不听,我就忘了便是。”
“我听我听,你快说。”
“你过来我才说。”
张制锦向着七宝一笑,眼中竟流露几分狡黠。七宝猜不透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关于周蘋的,倒是不可以等闲视之。
七宝回头看看门口,终于迟疑着走前了两步。
还没走到桌边,张制锦已经闪电般出手,握着她的手臂将她轻而易举地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顺势抱在了膝上。
“大人!”七宝低呼了声,忙缩着脖子说道:“你说过要告诉我的。”
张制锦道:“当然要告诉你,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却先跟我说……你在那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还惦记着这件事。
七宝的目光瞥过地上的碎纸,垂死挣扎地问:“我、我写什么了?”
张制锦低头,在她耳畔低低地说了那两个字。
七宝浑身一震,张制锦瞥着她的脸色:“你以为没写完,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我只问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知道什么?”七宝的声音有些发抖。
“知道……那首词我是给谁写的。”张制锦回答。
七宝听了这句,心头突然极冷,她抬头看向张制锦:“真……真的是给她的?”
近在咫尺,张制锦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浮出的伤感之色,就像是秋日湖上起的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缠缠绵绵,怅惘而感伤。
见张制锦不回答,七宝重新又问:“真的、是四奶奶吗?你喜欢她、当初在清溪边上你见的人是她?!”
听了七宝后面一句,张制锦的脸色微变。
他重新审视般地看着七宝,缓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七宝不言语,眼中的雾气却迅速转浓,最终从雾气变成了泪珠。
“莫非是那天……你看见了?”张制锦发现她泪光盈盈,声音略放的温和了些。
张制锦所写的那首《生查子》,“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却是因为见了七宝流连湖畔的影子所写。
可当时张制锦只以为自己看见了七宝,但没想到,七宝那会儿也看见了他。
七宝虽有时候天真,但实则极为通透,会猜到那首《最高楼》写的谁人也不足为奇。
一念想通,张制锦心头释然。
七宝虽然竭力让自己不出声,但泪珠却像是代替她的话一样,一滴滴从眼中滑落出来。
“不许哭。”他皱皱眉,拢在她腰间的手略微收紧。
七宝吸吸鼻子,哑声道:“是,我看见了。”虽然竭力隐忍,但一时半会儿哪里停得下来。
张制锦顿了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哭的这个样子?”
七宝低着头,心中闪过的却是上巳那日在溪畔所见,以及后来在苗家庄,那个满面是血的张制锦。
在她梦中后来发生的种种,若无意外,都是因为桃花林中那惊鸿一瞥而起。
他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