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自从得知萧铎被封为太子,就大病了一场。如果女儿还活着,这份荣耀以及将来的母仪天下就是她的,----自己明明可以做皇后的娘,却被甄氏给抢了,只要想到这个就恨得想呕血,偏偏呕不出,还要活着过来收这份气。
原想不来的,丈夫和公公都骂自己,“你从前得罪太子妃的地方还少吗?今儿孝贤郡主出阁你不去,让人笑话不说,更是得罪太子妃和太子,难道要整个穆家跟着你一起得罪人?除非立即死了,否则抬也要抬过去的。”
穆夫人想,回头还得参加惠姐儿的亲事,崇哥儿的婚事,那时候侄女只怕都已经是皇后了。自己见她一次折一次寿,给她磕一次头要半条命,迟早被她气死,就是到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带着这种悲愤怨怼的心情,菜吃到嘴里,味道简直就和嚼蜡一般。
穆柔嘉则是紧紧的打量这凤鸾,只见她气色红润,肤光晶莹,眉目间有一种世事尽在掌控的舒展,让人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很好。听说这些年,萧铎一直都没有再宠幸别人,----她是怎么做到的?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羡慕她。
等到宴席结束,穆柔嘉在马车里与姐姐广昌侯夫人感慨,说起这个,广昌侯夫人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一时好,不等于一辈子好。况且萧铎将来登基,做了皇上,难道还少的了美人儿吗?”继而忧心忡忡的叹气,“倒是为了孝贤郡主的婚事,得罪了太子和太子妃,哎……,真是……”
----真是悔之莫及。
广昌侯夫人忽地问道:“柔嘉,你和阿鸾小时候玩的最好,她……,好像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吧?你看,孝贤郡主不是都风风光光嫁了吗?”
穆柔嘉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安慰她道:“嗯,应该不会的。”
穆家得罪阿鸾的不只是贤姐儿的婚事,那还是小的,关键是母亲做错太多,长姐又曾经想要毁了阿鸾,她将来会不会报复穆家的人,自己还真不知道。
广昌侯夫人央求道:“柔嘉,你是凤家的二奶奶,不光是阿鸾的表妹,还是她的二嫂,往后你可得多替姐姐说说话啊。”
穆柔嘉心下苦笑,自己和阿鸾哪里还有情分?但见姐姐目光殷切期盼,而且眼底深处还有一丝害怕,只能应道:“好,我会的。”
而眼下,凤鸾忙完贤姐儿的婚事,稍作歇息,就带着儿女奴仆浩浩荡荡回宫,此行还多了一个人,----惠姐儿。
东宫里,早就收拾好惠姐儿住的地方。
“你看看,觉得如何?”凤鸾亲自领了她过去,如今是在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个太子妃,一丝儿都不能错。因而没有偷懒派个丫头过来,而是自己,“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说了,让人给你换。”
惠姐儿看了看屋子,全是按照自己平时的喜好来布置的,足见用了心。
凤鸾又解释道:“东宫的格局有限,不比从前在王府住着宽大阔朗,所以现在给你的是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大厅,一间书房,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耳房留给宫女们住。”
“够了。”惠姐儿甜甜笑道:“大的屋子,我一个人还害怕呢。”又道:“这屋子布置的很好,我很喜欢,多谢母妃费心了。”
“你喜欢就好。”凤鸾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不跟自己闹别扭就行。接着客套了几句闲话,便道:“我去前面看看,崇哥儿和他父王说完话没有,说完了,就让人送过来,你们姐弟俩可以说说话。”
她一到前面,萧铎便让崇哥儿退下了。
“今天累坏了吧?”他问。
“还好。”凤鸾想起贤姐儿出阁的时候,安安静静、恭恭顺顺的,给自己磕足了三个头,便明白,----上次贤姐儿找萧铎的时候,他为自己谋划过了,不然贤姐儿不会如此听话,惠姐儿也不会变得乖巧。
有人替你操心,有人替你谋划,便是累,心里也是甜的。
凤鸾让人泡了菊花茶,菊花清肝明目,虽然不见得有奇效,但是聊胜于无,总盼着萧铎的眼睛哪天突然就好了。可惜如今他还只是太子,而皇帝又病着,正是朝局动荡风雨飘摇之际,不便大肆往民间搜寻大夫,只能暂且压住。
不仅如此,皇帝病倒以后,还造成堆积如山的奏折,萧铎以太子身份监国,除了灾害、打仗等等大事,其余的都和阁老们商议处置。这样一来,一头忙着处理奏折,一头回来还要服侍皇帝,自然累得不行。
每天晚上回来,都是倒头就呼呼大睡。
凤鸾叹道:“倒是六郎你,最近好像累得瘦了一圈儿。”
萧铎闻言一笑,“没有,那是你心疼我才会那样觉得,最近我吃得多,说不准还长胖了。”两人说着闲话,用了饭,然后他依旧是过去看望皇帝,陪着说说话儿,等下再服侍父亲喝药。
历朝历代的皇帝和太子,关系都很微妙,不好掌控,甚至反目成仇。但是像此刻皇帝这样病重了,又肯把权力交出来,萧铎这个太子殿下自然好做,因而父子关系十分融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皇帝今儿的精神看着好了一点,说道:“听说你只带了太子妃母子几个进宫,其余的人还都留在王府里。”
“是。”萧铎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眼下前面朝堂的政事繁多,父皇身体又不太好,儿臣当然是以朝堂政事和照顾父皇为主,别的事都可以容后再办。像贤姐儿的嫁妆都在王府,若是搬来搬去的也很麻烦,所以就让她们都先留在王府。”替皇帝续了茶,“等父皇身体好起来了,得了空,再说王府里的琐碎小事。”
这话皇帝听着顺耳,心中慰藉,“嗯,有条有理的处置不错。”
其实萧铎是打了一个马虎眼儿,皇帝这样子,明显不像是好得起来的,太医都是不敢说大话。等将来皇帝走了,自己做了皇帝,肯定就没人再管得王府的事了。
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凤鸾着想,但并不勉强。
蒋侧妃和穆之微都让自己厌烦,苗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初得“时疫”的时候,苗夫人何曾说过一句要进去瞧瞧?不过是在梧竹幽居院子外面问问,装个样子,就如彼洪水猛兽的躲开了。
只要阿鸾傻乎乎的,非要进来。
----到了关键时候最能看出人心了。
“说起来……”皇帝清了清嗓子,“你府里三个孩子的名字,还是朕亲自取的,却一直没有见过他们,叫人领过来瞧瞧。”
“是。”萧铎出去吩咐了人,回来解释,“进宫那天,只让他们在外面给父皇磕了头,怕打扰父皇休息,就没让进来。”
皇帝摆摆手,“朕又没怪你,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
几个孩子进来的时候,刚行了礼,就赶上小太监送了药进来,乌沉沉的一大碗,婥姐儿看了咂舌道:“这么多,肯定好苦好难喝的。”
昊哥儿点头道:“是啊。”
他和妹妹都是刚进宫不久,加上身份关系,平时在东宫并没有被过分约束,今儿头一次见皇帝,也不是场合威严的地方,面对一个病重躺在床上的皇祖父,现在没有什么害怕的,只是觉得可怜。
昊哥儿看向皇帝,“皇祖父,你等等我。”
萧铎喊住他,“你去哪儿?没规矩!”训斥了两句,“好好站着,乱跑什么?皇祖父没让你们走,不许乱动。”
昊哥儿委委屈屈的嘟了嘴,小声辩解,“我、我只是想去给皇祖父拿一块糖,我的屋子里,有好多……,好多松子糖。”
萧铎怔住了,回头笑道:“看我,倒是误会了昊哥儿的一片孝心。”
“好孩子。”皇帝朝孙子招手,拉了他,“皇祖父这里有很多糖的。”朝蔡良递了一个颜色,让他去拿,“再说皇祖父不怕苦,咳咳……,等下你们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