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劫忙道:“不敢。陛下请讲。”
胡亥指着图中交战之地,“你来之前,朕已经翻阅过我朝记事,关于这一段写得颇为含糊,只道李信是为项燕偷袭所败。朕却觉得奇怪。”
冯劫忙问道:“不知陛下觉得奇怪之处,是什么地方?”
胡亥仍打量着那地图,指了指陈城下面的项城,“李信当初为何不南下攻打项燕的封地项城,却往东要攻远处的城父?”
冯劫精通兵事,道:“城父有粮草,若能攻下城父,便能以战养战,而且消除了东侧隐患。李信用兵,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胡亥自失一笑,道:“朕班门弄斧了。”
冯劫一下子就冒汗了,忙道:“不过李信后来想要直扑楚都寿春,放弃项城,的确是失掉这场战争的原因。”
胡亥来了兴趣,“哦?冯卿仔细讲来。”
冯劫犹豫了一下,道:“陛下明鉴,李信之败,实是人祸。本朝记事,不曾记录。”
想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了。
胡亥道:“你只管说,出你口,入朕耳罢了。”
冯劫讲起来,不同与叔孙通从史书上看来的中规中矩,也不同与李斯作为操盘人的胸怀大局,而是谨小慎微,捡着重要而安全的内容来说。
冯劫舔了舔嘴唇,道:“陈城当时是昌平君所守。”
李斯也提到过这位昌平君。
胡亥道:“就是当初楚王负刍的兄长,在楚国内讧中来了我朝的昌平君?”
冯劫道:“正是这位昌平君。”
胡亥道:“他是为我大秦守的陈城?”
冯劫道:“正是。他本是楚国宗室,安抚陈城百姓,割据陈城;并无楚将敢来讨伐。”
胡亥道:“这位昌平君也参与了作战?”
冯劫道:“他为李信接应粮草辎重。”
胡亥道:“所以李信过陈城而不入,直奔城父。”
冯劫道:“正是。李信领兵,三日便抵城父。与此同时,蒙恬拿下了平舆。”
胡亥道:“他们要会合吗?”
“正是。李信与蒙恬约定,在城父会合,而后南下攻打楚国国都寿春。”
“可是他们为项燕偷袭,大败而归,没能南下。”
“是的,他们没能南下。”冯劫叹息道:“其实李信当时还有一个选择。”
“他还有一个选择?”
“正是。”
“是什么选择?”
“便是陛下方才所说——他本可以与蒙恬东西夹击项城。”
胡亥道:“项城,是项燕的封地。项燕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封地有失。”
“正是,项燕会拼死力战。”
“这就是你说的,李信的另一个选择?”
“正是。如果李信攻打项城,那么我朝与楚国的决战就会在明处上演。”
“你的意思是说,李信后来失败,是因为项燕在暗处偷袭。”
“若是明处作战,至少势均力敌,鹿死谁手难说。”
胡亥叹道:“这道理实在很简单。”
“的确简单。”
“难道李信不明白?”
“他当然明白。”
“那他一定是没有想到,项燕会突然发动袭击。”
“他没有想到。”
胡亥摇头,“朕不明白——李信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楚国当时三大家族:屈、昭、景,自春秋以来,把控楚国军国大事,且各有封地无数。景氏家族,多出名将,担任上柱国。此时楚国的上柱国便是景燕。”
胡亥道:“景燕就是项燕?”
“正是,因封地在项城,后人称景燕为项燕。”冯劫道:“李信忽视了项燕。”
胡亥道:“项燕当时为楚国总指挥,李信怎么会忽视了项燕?”
“这就要问昌平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