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精兵里,有些三四十岁的,都曾经参加过十几年前灭六国的大战,是经历过真实战场的老兵。
一个能当十个用。
陈余虽然内心是想救张耳,可是却也明白,信都这点兵马,根本杯水车薪,只是把赵国也搭进去而已。
陈余犹豫了三天,还没做出决定。
同样接到张耳来信的张黡和陈泽却找上门来。
张黡、陈泽都是张耳的老部下,没那么多私心,就知道跟着张耳干。
“陈大将军与张丞相乃是刎颈之交,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陈余快被“刎颈之交”这四个字给道德绑架死了。
他试图跟他们讲道理,“若是我出兵,我们就全死。我若不出兵,章邯不好说,但陈胜只怕还有忌惮。”
张黡、陈泽则是认定了陈余这是忘恩负义。
最终,陈余给了他俩各自五千兵马,叫他们不信就去试试。
结果张黡、陈泽领兵南下,遇上李甲率领的三川郡精兵,立刻被包了饺子,俩人全死,一万兵马归了李由。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中,悄无声息的,张黡和陈泽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李由和章邯把张黡、陈泽之死,如实上报了咸阳。
胡亥回复奏章,照例夸奖了他们两句,特意叮嘱了,陈余派兵之事务必不要让张耳知悉,张黡、陈泽之死倒是可以告知。
李由和章邯也是人精,略一琢磨便明白了陛下用意。
于是这会儿章邯派出去探听情况的人马,不过数日便带回了一个叫张耳痛极怒极的消息。
“张黡、陈泽已经死了。信都不曾出兵。再多内情,仓促间便探不出来了。”
张耳只道陈余不但不顾他的生死,还杀了他的两名部下灭口。
“陈余负我!”大叫一声,张耳喷出一口血来。
蒯彻在旁,抚着张耳的背,劝道:“张兄息怒。如今最紧要的,乃是如何过秦朝皇帝那一关。咱们入陈胜军中,反出秦朝,这些事情,那个夏临渊和李甲可都是亲见的。那小皇帝第一次信了咱们归顺之事,这一次却恐怕不容易信了——张兄,咱们得商量个办法出来。”
张耳擦去嘴边血迹,只觉满口腥甜。
他先是在陈胜营中受了断指之痛,又日日被信都兵马不至之事折磨,早已消瘦得不成样子,可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却越发亮了起来,像是火把在熄灭前最后的光明。
“小皇帝第一次信了咱们归顺之事?”张耳嗤笑一声,伏着案几站起来,“他压根就没有信过。”
蒯彻一愣,“那他为什么放了我们?”
张耳冷声道:“放我们,是小皇帝拿住萧何的饵;擒我们,是小皇帝给那俩特使的磨刀石。”
蒯彻一惊,思索着道:“他就不怕我们这石头太硬,把刀给磨断了?”
张耳冷声道:“若能被石头磨断的,就不是宝刀。既然不是宝刀,他又何必珍惜呢?”
蒯彻汗毛倒立,喃喃道:“夏临渊是他亲封的抱鹤真人,李甲是他亲选的中郎将。若论圣眷优渥,无人能及这二人……”
张耳闭目叹道:“帝王无情呐。你虽精于辩术,却不知帝王者,早已不在人伦之中。”
胡亥并不知道,在遥远的陈郡,张耳正与人感慨着他的无情。
泗水郡精兵之败,叫他恼火了一阵。
可是再恼火,他也不能不管不顾,调拨正与陈胜作战的章邯大军去灭了刘邦。
陈胜之死的消息,是和刘邦的信同一天送达的。
是日,李斯等人正在殿中讨论冠礼一事。
冠礼,是古时候男子的成年礼。
按照秦朝的风俗,是在男子二十二岁这一年行冠礼。
已是腊月,转过年去,胡亥就是二十二岁了。
胡亥对这种古代版的过生日兴趣不大。
毕竟,如果是你,知道自己过了生日,没多久就是忌日,那肯定也没多大兴趣。
“这些繁文缛节,儒生最会了,交给叔孙通,叫他去研究一下冠礼的规矩就是了。”胡亥随口道。
李斯抚着白胡须,微笑着反驳道:“陛下虽然不愿意兴师动众,然而正值多事之秋,陛下加冠一事,对于安抚民心颇有作用。以老臣之见,只交给叔孙通一人太过潦草了。似乎交给仆射周青臣,让他率领七十博士,群策群力,更为妥当。”
陛下屡屡重用叔孙通。
在众博士中,叔孙通的地位隐然有要超越仆射周青臣之势。
而周青臣明明才是该部门的领导。
这就使得周青臣的地位很尴尬。
胡亥只是用着叔孙通顺手,日理万机,一时之间真没顾及到这一点。
可是李斯乃是老臣,制衡百官,是他丞相的职责。
所以李斯看似是要“人多好办事儿”,实际上是把主事权又还给了仆射周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