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从阳山关沿着江水一路南下,这是北地入越的五条新道中最短、最快捷的一条。”
秦嘉在此地做县尉十年,对这些颇为熟稔,又道:“在赵郡尉封锁粮道,断绝与北地的联系之前,阳山关南下的这条水路也是商船最繁忙的一条。”
李甲问道:“那么繁忙的生意,突然给停了,当地的商人没有怨言吗?”
秦嘉道:“怨言自然是有的。可是赵郡尉手握重兵,黔首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说的。”
胡亥盯着地图上阳山关所在,只要过了阳山关,就是大秦的长沙郡。长沙郡再往南,就是南郡,而南郡西北就是汉中郡!他距离咸阳,只有三郡的距离——只要能过了阳山关。
阳山关,是南越国西北的门户。
“你可熟悉阳山关附近的地貌?”胡亥问道。
秦嘉回忆着,谨慎道:“我当初随屠睢老将军南下之时,曾经走过一次阳山关。山路陡峭倒也罢了,倒是连江上游,两岸峰连壁立,崖高岭峻,乃是天险。”
蒙盐在旁问道:“河宽多少?”
秦嘉想了想,道:“总有二三十丈。”
二三十丈,那就是七十到一百米左右了。
蒙盐又问道:“崖高多少?”
秦嘉这次想了想,却是摇头道:“这我却说不清了——只记得仰头几乎看不见崖顶。”
胡亥看向蒙盐,道:“如何?”
蒙盐淡声道:“我看看能不能走水路。”
如果崖不够高,那么崖上设弓弩手,底下船上的人就成了活靶子。
“没有地形图?”蒙盐问道。
秦嘉道:“原是有的,后来赵郡尉都收上去了。我们县里是没有了——若想看,得往郡中写文书……”
这个赵佗,心思细密,滴水不漏。
商议暂时搁浅。
尉阿撩与李甲等人去收拾内室的尸体。
胡亥独自在庭院里,一边踱步一边思索,这是他从前在咸阳宫中处理政务时养成的习惯。
他转了两圈,偶一抬头,发现刘萤正站在门口瞅着自己。
“何事?”
刘萤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刘萤望了一眼夜空中高悬的明月,轻声道:“灵湖公主的船今夜该离开了……”
胡亥脚步猛地顿住。
刘萤一句话说完,立刻低下头去,仿佛怕晚了会撞破皇帝不该为人知晓的秘密。
胡亥对秦嘉道:“你说四会县令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啊,是的……”
“在哪里?”
胡亥唤了尉阿撩随行,对刘萤道:“你照顾大家,叫他们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朕天亮之前赶回来。”
刘萤答应着,道:“您……路上小心。”
胡亥带了尉阿撩匆匆上路。
蒙盐隔窗看见,黑眸一闪,丢下手上擦血迹的布子,悄无声息要跟上去。
李婧在门边揪住他衣带,道:“你跟去凑什么热闹?”
蒙盐道:“尉阿撩太老实了。”
言下之意,胡亥只带尉阿撩一个人太危险了。
李婧嗤笑一声,松了手,“去。”
胡亥带着尉阿撩,顺着江水南下,不过一个半时辰,已经抵达国土的最南端。
那里,三层巨船静静停泊在月色中,船员正解着盘锁。
“等一等!”
胡亥高声喊道。
伴着他的喊声,原本在船舱内临窗枯坐的灵湖公主瞬间活了过来。
她冲下楼梯,正撞上来到甲板上的胡亥。
灵湖公主不自觉地欢笑起来,“你来了!你要跟我一起回金子岛了!”
胡亥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忍心即刻告诉她真相,只将抱着的小木匣往她跟前一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