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三郡,北上贩盐,是赵佗财政收入中最强大的支柱。
就算为了稳定,什么生意都能停,但是贩盐是不会停的。
秦嘉道:“的确。连江上下来往的商船,只还剩了盐商的。”
胡亥道:“你是县尉,给我们弄一批文书来,当是易如反掌。”
“文书好说……”秦嘉为难道:“可是这盐……?”
胡亥笑道:“看你机灵,却也是个老实人。只要给关隘抽检的士卒看到的是盐就是了——他们难道还一袋一袋打开查不成?”
这又不是后世查贩毒。
更何况,赵佗布置下,如今各处关隘,集中精力都是冲着北地,防备北地来人;从南海郡中运出的商品,倒没什么好查验的。
蒙盐在旁听着,至此道:“我们不攻阳山关了?”
胡亥道:“我们绕过关隘,先入长沙郡。”
蒙盐点头。
古来关隘是卡住敌人大军的关键点。也唯有胡亥这样的小分队才方便绕行;若是大军绕行,一来无法做到迅速;二来辎重被扣,或是中途被断开,都是致命的问题。但是对于胡亥这样的小分队来说,灵动机变,反而不受关隘辖制。
胡亥又道:“你说县中有三千兵马?”
秦嘉道:“正是。要他们都跟着护送吗?”
“那也太招眼了。朕只需三百人。”胡亥胸有成竹道:“蒙盐,你随秦嘉一起,从中选出三百名最年富力强者,扮做盐商的力夫,随我们北上。”
“喏。”
胡亥想了想,对秦嘉道:“我们北上,你呢?”
“我……我自然是跟随诸位大人。”
“你的家人呢?”
“我妻儿都在汉中,已是十年不得见了。”
“原来如此。”胡亥心道,若是这秦嘉在此地安了家,杀县令之时恐怕就没那么干脆利落了。他笑道:“你放心,跟着朕,有你与妻儿团聚之时。”
秦嘉其实还未信实胡亥的身份,但是此刻他也要借着这些人回北地,与家人团聚,因此抱拳道:“我这条性命就交到各位好汉手中了。”
胡亥听他语气用词,显然把自己当成了是什么山大王,假借了皇帝的名号,来招摇撞骗的。他也不以为意,笑笑道:“好说好说。”
当下蒙盐清点了三百“力夫”,随胡亥沿江北上。
有秦嘉的文书在,水路上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一日之后,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距离阳山关不足百里之处,沿着江水支流,从秤架河的盐运码头下了船。原来随着峡谷地势越来越高,再往北,运船溯回而上的阻力就太大了,没有办法继续走水运,只能在此卸下海盐。
一般的盐商都是在此处请当地挑夫搬运盐袋,可是像胡亥这样,自己带了三百力夫的,虽然少见,却也并非没有。码头上光着膀子的挑夫往来不绝,倒让胡亥等人不那么显眼了。
沿着河边,是秦军攻占岭南三郡后新修的道路,青石板铺就,虽然放到后世一看,不过羊肠小道,可是此刻,却是最繁忙最好的路了。
尉阿撩在前面开路,蒙盐殿后,胡亥走在中间——这的确是羊肠小路,他一路走过来,只见最宽的地方也不超过一米,最窄的地方就只有半米,刚够一个人侧身挑着扁担通过。沿着这条河边的新路,一路翻越骑田岭高耸的群山,通过阳山关,就是长沙郡了!
关隘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收税。
胡亥等人有秦嘉的文书,又有原本四会县令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除去送给灵湖公主的金子,也是不小的一笔银钱了。
过关之时,小头目看着他们带的三百力夫,皱眉道:“怎么带这么多人出去?”
胡亥笑道:“都听说北地不太平,我们也是心里不安,多招了点年青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使个眼色,叫李甲把准备好的银子塞给那小头目。
后面蒙盐冷眼看着。
有惊无险过了关,李婧对蒙盐低声道:“你刚才看着想什么呢?”
“我在想……”蒙盐亦低声,道:“他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家伙,从哪儿学来的这一身市井气?”
李婧扯扯嘴角,道:“天赋异禀。”
胡亥在前面道:“你们说什么,我这里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李婧&蒙盐:……
李婧道:“哦。”丝毫没有背后说人被抓包的自觉。
刘萤抿唇一笑,悄声对胡亥道:“您如此,也难怪那秦嘉不信您的身份了。”
“呵,那是他看事情太片面。”胡亥一本正经道:“皇帝就要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了吗?不是一样吃喝拉撒吗?”
刘萤咳嗽一声,没法再聊下去了。
秦嘉跑过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也不知是过关时吓得,还是一路上累的,“天快黑了,咱们是在山上歇一晚,还是到山下再说?”
胡亥奇道:“自然是山下寻住处——留在山上喂野兽么?”
“嗐,您有所不知。”秦嘉叹道:“难民比野兽还可怕呢。”
难民。这个词本就有着千钧之重。
胡亥脸色沉下来,浑然没了方才说笑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