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斯、赵高二人绑了萧何,带了仆从,从咸阳南下巴郡江州。可是战乱连绵,他们又需避人耳目,且李斯年事已高,这一路行来,直到半个月前才抵达巴郡最北端与南郡接壤的巫山。
收到消息后,胡亥便带着韩信、李甲等人,亲自前往迎接。
君臣相见,自有一番慨叹,不必细述。
萧何南下,虽然并非本意,可是木已成舟,也只能打起精神,好好干事,毕竟他的一双儿女还在朝廷手中。
当然,按照胡亥的说法,是“恐怕那刘邦入关后,对你家人不利。所以特意叮嘱了李卿与赵卿,为你那一双儿女,寻一处稳妥之所安住”。
萧何还能说什么?只能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我让你们把萧少府带来,当然是有大用处的。”胡亥拍着萧何的肩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好田地,全靠萧少府来收租了。”
萧何双肩下塌,苦笑道:“陛下器重,臣铭感五内。然而臣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若底下没有识字的吏员,臣也是独木难支呐。”
“哎,如今我们流落在外,不可再用旧时称呼,只唤我公子便是。”胡亥安抚道:“你来了便好。吏员之事,我来想办法。”
胡亥把手底下的人一拨拉,文有萧何、李斯,武有韩信、蒙盐,只要根基夯实了,便是从头打理一遍旧山河,又有何难?一时豪情满怀,可恨没那文采,做不来一首流传千古的文章。
他只能一手拉着韩信,一手拉着萧何,笑望着赵高、李斯,铿锵道:“放心,咱们聚在一起,哪怕这旧河山碎了,咱们也能给它再造一个新的!”
一行人回到江州,早有刘莹等在府衙门口。
一见胡亥,刘莹便上前来。
胡亥懂她眼色,知道必是有事发生。他如今不比刚来之时,不再装逼“事无不可对人言”,而是走到一旁,示意刘莹秘密奏报。
刘莹便将叔孙通等人来到江州之事捡要紧的说了。
于是胡亥大笑,告之萧何吏员短缺的问题迎刃而解。
刘莹担忧道:“公子,您要出面吗?他如今只当领头的人是我,并不知道我与您在一起。”
胡亥笑道:“我自然是要亲自见见他的。叔孙通这人滑得很——同他讲什么旧时情谊,什么忠君护主,全然无用。他估摸着你这里不能成大事,一样是要跑的。”
刘莹与叔孙通一起当过差,知道胡亥言之有理,叔孙通的确不是那种正经的忠臣。
“可是……”刘莹目露担忧,“万一他是别人派来的……他可是投降了刘邦的……”
“那有什么?他不是一样跑了吗?”胡亥笑道:“等他明白,跟着咱们做的墩饼最大,甭管他背后有没有人,他一样会跟着咱们干。”
刘莹歪头思索,道:“您就一点不担心,他是刘邦派来的?”
胡亥哂笑道:“谁会派这种真能跟着对方跑了的人做间谍呢?若果真有,那主上也是个傻的,不足为虑。”
胡亥见刘莹仍是眉心紧锁,便道:“你知道似叔孙通这等人,江湖上的诨名叫什么吗?”
刘莹下意识问道:“叫什么?”
胡亥把手张开,形象道:“就叫‘撒手没’。”
刘莹愣着一想,“噗嗤”乐出来,嗔道:“您这是……把叔孙大人比作、比作狗了……”
叔孙通被罩麻袋打昏关柴房,已经三天了,每天只有两碗羹饭吃,饿得想到肉就流口水。忽然这日,他被提出了柴房,洗漱换了新衣,送入了厅堂。
厅堂里还摆了满桌的美食佳肴,而刘莹亲手持酒壶立在一旁等候。
叔孙通望着美食猛吞口水,乍然看到一旁的刘莹,差点被口水噎死。他抓住廊柱,紧张地往门口望去,想要寻求逃跑之法。
想他叔孙通,抵得过先帝胡亥吊起来打,混得过刘邦大军开入咸阳,一路南下畅通无阻——谁知道却栽在了刘莹这温柔美人手中。
这一下给叔孙通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叔孙通一面往后退,一面紧张道:“刘姑娘,前番冒犯之处,您大人有大量。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话音未落,就听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嗓音自后堂响起,“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叔孙通睁大了眼睛,只见从后堂转出来的青年人,黑眸湛然,唇角微翘,不是已经驾崩的秦二世胡亥又是谁?
叔孙通惊征之下,不由自主膝盖变软了,扶着廊柱滑坐下去,颤声道:“陛、陛下……”
胡亥已经走到叔孙通面前来,俯身压低声音道:“朕便偏要井水犯河水,你怎么说?”
叔孙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脸色煞白,死死盯着胡亥,嘴唇抖得就像蜜蜂翅膀,“陛、陛下……?”
“怎么,惊喜地说不出话来了?”胡亥笑道。
叔孙通斗胆伸手抓住了胡亥的手——暖的,活的!
妈呀!叔孙通跳起来,与胡亥对视的短暂一瞬间,心念如电转,在逃走和示好之间做了抉择,他猛地扎到胡亥怀中,抱着胡亥的腰嚎啕大哭,“嗬嗬,我的好陛下啊!小臣几不曾追随您于地下!”
第136章
胡亥嫌弃地往后仰着, 拍拍叔孙通肩膀,道:“来, 边吃边说。”
刘莹奉酒上前,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道:“前番都是误会,多有得罪, 还望叔孙大人海涵。”
叔孙通后颈还一跳一跳地胀痛着,那是刘莹着人打的。可是听着美人这么温言细语一道歉, 叔孙通又生不起她的气来, 只能一仰脖干刘莹奉来的酒,风卷残云般大吃起来。
他是真饿狠了。
胡亥就在一旁含笑看他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