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农人笑道:“贵人有所不知。那妇人原是许给了张家大孙子的,人家发达了自然不能娶咱们这等泥腿子。那桂花这才嫁了赵大眼子,贵人若是张伯老夫妻请来的,说不得桂花还和气点。您既然说是张芽请您来的,那岂不是……”
胡亥哑然失笑,没料到还有这等渊源。
等旁的农人指认了张家的田地,胡亥脸上的笑容便消散了。
唯有张家的田地,还未松土。
以张家如今的爵位,自然早已不用靠种地生活了。
胡亥并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在这里,了解过耕种情况,又赶回咸阳宫,处理当日政务。
盐铁管营等事项的拟定人选名单已经报上来。
统管的官职设为大司农,暂时由右相冯劫兼任,其下设置若干属官,其中就有桑不俊这等新晋人才。
胡亥检视人选,待看到木材一项,却见最富庶的咸阳城木衡都尉一职,果然暂拟人员是张灿。
胡亥把张灿的名字圈出来,道:“这张灿从前没做过吏员,一上来就手握这么大的权力,妥当么?”
冯劫瞥了一眼叔孙通,道:“陛下,这是叔孙仆射力荐之人。”
叔孙通觑着皇帝眼色,道:“那不然就先撤下来?”
胡亥似乎在沉吟,问道:“太子怎么看?”
太子泩从“张灿”的名字被提到,就一直在准备着该说的话。
面对父皇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太子泩很想也跟着叔孙通来一句“全凭圣断”。
然而二丫的温香软玉之感犹似在怀,而她叉腰撒泼的模样也深印脑海。
太子泩想到二丫的叮嘱,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这张灿虽然没做过吏员,不过却经营过木料,做得很不错,熟悉其中的门道。他侄子张芽是儿臣随身服侍的人,办事稳妥,这张灿想来也差不多。更何况,张家曾有大功……”
胡亥静听他说完,似乎玩笑道:“更何况,你身边还有个张氏给你怀着孩子。”
太子泩略显尴尬得笑了两声,心里忐忑。
胡亥道:“好,既然太子都这么鼎力推荐了,朕如何能不给他一个机会呢?”他盯着太子泩,意味深长道:“你举荐的人,你可要认啊。”
太子泩松了口气,糊里糊涂只管点头。
“就照着名单所拟,叫他们分作五人一组,明日来见朕。”胡亥道:“待朕一一见过,果是可用之才,便令其就职赴任。”
冯劫记下来,自去分派安排。
胡亥单独留了冯劫,与他说起今日在平康乡所见,与如何提高司农技术的想法。
正说着,忽然殿外一阵喧哗。
胡亥皱眉。
能到这殿前来的,都是朝廷重臣,怎么会喧哗闹事?
不等郎官赶人,胡亥已是听出了夏临渊的声音,只听他高声叫道:“你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不敢跟我到陛下面前分辩清楚?”
胡亥无奈,对冯劫道:“你且下去,记得朕跟你说的事情,留意这方面的人才。”
一时冯劫退下,夏临渊气汹汹冲进来,一见胡亥就委屈道:“陛下,您给臣评评理!”
胡亥瞪了他一眼,道:“你有理,朕自然给你撑腰。”
后面跟进来的,却是蒙盐、李甲、涉间、苏角。
胡亥索性起身,走下来笑道:“好嘛,可算是都来齐了!说说,这是怎么了?”
第197章
见皇帝叫分说明白,夏临渊第一个嚷嚷起来, 道:“陛下, 不是小臣故意要惹事儿,而是蒙盐将军的人实在欺人太甚、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他这才一开口, 跟着蒙盐进来的涉间就炸了。
“抱鹤小儿,你不要仗着陛下恩宠,就血口喷人!”涉间虎目圆瞪,指着夏临渊叫道:“我等跟随蒙将军,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 不过是骑了两匹马,就值得你大惊小怪——你这是早看我们不顺眼,借故发作!”
苏角性情和缓,扯住性情火爆的涉间, 劝道:“仔细说话,当着陛下的面呢……”
夏临渊叫道:“你别拦!就叫陛下瞧瞧蒙盐大将军调教出来的下属,瞧瞧他那强横模样——分明没把陛下亲封的‘抱鹤真人’看在眼里……”
“你!”涉间撸起袖子,热血上头,简直想要上来揍夏临渊, 怒道:“你自看我有仇,何必拉扯我家大将军!”
胡亥在上头冷眼看着,倒是没因这纷乱的局面动怒。
当初蒙盐在他授意下,前去项羽帐下做卧底,后来因项羽待他亲厚,惹得项羽同宗不满, 纷纷排挤蒙盐。项羽不得已,只得叫蒙盐领兵后撤,退去广陵府呆着。
在广陵府,蒙盐与当初失散的家族老部下涉间和苏角重聚了。
在不知道蒙盐是卧底的情况下,涉间和苏角义无反顾再度跟随了蒙盐。
固然当时大秦已亡,群雄逐鹿,然而胡亥彼时已经称王,这涉间和苏角又不知蒙盐行的乃是卧底之事——俩人当初是真的反出了大秦!
等到胡亥收拢刘邦,诛灭西楚,光复大秦,蒙盐领兵归来,涉间和苏角也跟随入咸阳。
天下初定,去追究涉间和苏角当初究竟是忠于蒙氏,还是忠于大秦并无意义。
蒙盐上报,说是当初便与苏角、涉间私下密定,是要在乱世中自立阵脚,再北上援助朝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