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佞余光透过后视镜牢牢锁着关山月的脸,路灯昏黄,打在他半张面庞上,又一半附进了黑夜。半晌,他驶进别墅区,稳稳地停下,而后偏头看人,沉声:
“放心——交给我。”
不是说的是那件事,还是映入眼帘的别墅闹剧。
关山月定定地看人一眼,补过妆的红唇被勾勒出饱满的形状,她没有说什么,呵笑一声:
“这种场景,我可最熟。”
说罢,她跟江令窈对视一眼,安抚意味甚浓,后者回了一个ok的眼神,关山月推开车门,就这么下了车。
风鸣绕山林。
别墅内,一群神色各异的贵妇正围着坐在最中央的魏舒云,她们的视线,却都定在了被佣人拉住的那位江夫人身上。
而魏舒云穿了身旗袍,脸上波澜不惊,像是在等些什么人。
大门忽然被拉开,众人的视线随之望去,魏舒云眸光一闪,下一秒,波澜不惊的脸色被骤然撕破,连眼圈都泛了红,她站起身,对着来人低低喊了一句:
“囡囡……”
她尾音三绕,层层叠叠都堆了委屈的意味,变脸速度之快,让那圈贵妇们都暗暗诧异。
关山月就站在那里,克莱因蓝的长款风衣外套将她裹得飒飒,可风却不肯静,她的视线首先落在了被拉扯住的江夫人身上,满场扫了一圈,才定在了魏舒云身上。
心头像是怅了一声,关山月面上不动,她肆无忌惮地拿起了门口侍应托盘上一杯果酒,在一片寂静中抿了口,内搭黑裙下-裸-着白皙双腿,关山月慢悠悠地上前一步,惹得江夫人警惕地后退两步。
关山月笑了,烈艳的红底鞋嗒嗒击地:
“哟——这是什么,大型疯人院现场吗?”
众人还没来得及对这毫不留情的话做出什么反应,那位后退一步却因眼尖瞥到了什么的江夫人却忽然大喊了一声,挣脱开佣人的束缚,就这么猛地往关山月身后扑了过去:
“你回来做什么!谁让你回来的?!”
站在关山月身后的江令窈像是早就知道会上演这种戏码一般,她熟稔地往旁边一闪,看着扑倒了地上的女人,冷眼:“这都多少次了?您就不能省点儿力气?”
佣人们赶紧上去拦住她,有眼力见的已经在不住地向关山月道歉,关山月却越过了一群佣人,视线牢牢地定在江夫人身上:
“你最好趁我还能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把那位江董事长叫回来——”
然后那群贵妇看见关山月垂眼,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笑了声,眼底却满满的全是寒意,她顿了半晌,才续了一句,声音很轻,却足够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不然,你看谁能拦得住我?”
“如果你不是令迢的生母,你看你还能配在这里跟我说话?”
一室寂静。
可在地上被佣人按着的那位江夫人却像在听见“令迢”那两个字时就被刺激到了神经,她猛地抬头,却是对着一旁沉默的江令窈,眼泪夺眶而出,一脸狠毒:
“你个杀人凶手!令迢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敢……怎么敢丢下她!她才十岁!”
江令窈垂下的双手握得紧紧,可不等她说些什么,关山月就已经眼尖地向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跟前,垂眼看人:
“令迢当初为什么出的事,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关山月心头怒火缠绕,太阳穴绷得发紧,她硬生生吞下那口浊气,一字一顿:
“唯独是你,江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后母,这么多年拿着莫须有的罪名对着令窈在纠缠不休!”
魏舒云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自己女儿,眸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流淌。
江夫人果然被激到了,她挣扎着爬起身,毫无仪态地抹了把头发,却又被身后的佣人拦住,她低吼着看着关山月:
“放屁!这些年都是你在护着她!当初我的令迢是听了你们的话才会跑出去,如果她留在原地……如果她留在原地,根本就不会死!”
谬论。
令迢为什么会有这种生母。
关山月满脸寒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宛如疯婆子的女人,每回想到她是令迢的生母时,内心就一阵颤颤。
她隐忍的情绪太浓,弄到那群贵妇都对视一眼,生怕关山月发怒又拿起酒瓶子砸人,魏舒云眉梢一沉,正想走上前,可一直沉默的江令窈却动了。
江令窈抓住了关山月因为死忍着怒气而微微发抖的手,一脸平静地接过了快要被捏碎的高脚杯,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
将杯里残留的酒尽数泼到了面前这个后母身上。
一阵低低的哗然,连关山月都挑眉看人,江令窈干净利落地将杯子往托盘一放,眉梢都像浸了冰:
“这些年我忍着你,任由你辱骂,任由你泼脏水,一是因为我亏欠令迢,二是因为我懒得再跟你们家扯上什么关系。”
妆容有些花了的江夫人恶狠狠地看着她。
可江令窈根本丝毫不闪躲,她挺直了腰板,关山月反握住她手的同时,似乎也带给了江令窈正面面对的力量:
“可是你要跟我们谈起当年,那我就跟你好好正面回忆一下——”
“整个北城都知道,我跟山月当初,是拼了命让令迢逃出去的……当时山月抱了必死的心,只为了让令迢逃出去,如果不是她,那么我跟令迢的下场,绝不会比卫家那个女孩好半分!”
在场人听见卫家女孩这四个字时都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脸色暗了暗。
江令窈向来冷硬的心头被剖开了多年寒冰,将隐藏在最低下的过往尽数拿出来示众,她眼眶微红,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