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齐国此番对宋国用兵,总共也只有十五万军队,可没想到田章竟分他八万军队去攻打区区一个滕县。
想到这里,田敬惊讶说道:“要取滕县,何须八万军队?两军足以!”
田章闻言便解释道:“景敾素来胆怯,若你只率两军兵力前往,他或仍有抵抗的心思;但若是你率八万军队前往,则他绝无将你击退的心思,更不敢轻易离城,你只需徐徐图之,待等景敾麾下军队士气低迷时攻城即可,此举能大大减少我方的伤亡……”
“原来如此。”田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旋即又疑惑问道:“司马,那您仅率七万兵卒前往逼阳么?据我所知,逼阳城虽小,但极为坚固,两百余年前,逼阳国曾凭这座城池,阻挡了十三国联军长达一月,七万兵卒,怕是不足以攻破此城吧?”
田章闻言笑道:“我亦知晓逼阳城虽小但却坚固,是故打算再次引诱城内的宋军出城应战,若我率领十几万大军前往,宋人岂敢出城?五万兵足以!……剩下的两万军队,我打算让你暂时驻守薛邑,安抚邑民。”
言下之意,
“原来如此!”
田敬恍然地点点头,连带着从旁田触、田达等将领,亦是佩服地看向田章。
毕竟在他们看来,田章已经完完全全地摸透了宋国军队的命脉,主导了这场战争。
五月初,十五万齐国军队在薛邑兵分两路,由田敬率八万军队前往滕国,而田章则带着田触、田达等将领,率五万军队迫近逼阳,至于剩下的两万军队,则暂时驻守薛邑。
五月初五,在经过了两日的赶路后,田章终于率领五万军队抵达了逼阳城。
为了诱使逼阳城一带的宋军主动袭击他,他故意率领五万军队来到逼阳城的北城郊,叫士卒在城外耀武扬威,叫嚷城内的宋军早早投降。
从头到尾,他彻底无视了逼阳城西北角与东北角的两座军营,权当两营宋军不存在。
似齐军这般气焰嚣张的举动,气地当时在城上观看的太子戴武双拳紧握、满脸涨红,低声喃喃道:“实在是太嚣张狂妄、太嚣张狂妄!”
“……”
从旁,蒙仲面色淡然地注视着在城下喊话劝降的齐将田触,旋即在齐军中寻找他义兄田章的身影,毕竟据他所知,此番齐国军队,正是他的义兄田章所率领。
只见在城内城外近三万宋国兵将愤恨的瞪视下,五万齐军在逼阳城下耀武扬威了足足大半个时辰,随后这才徐徐后撤。
此时蒙仲才转头对异常气愤的太子戴武说道:“太子,当立刻派细作盯紧齐军的去向,查看齐军准备在何处立营。”
“对!”
太子戴武连连点头,当即带人前往打探。
当日傍晚前,便有斥候传回消息,言齐军准备在逼阳城北面约十里处立营。
这可气坏了戴不胜、戴盈之两位军司马,只见他二人在黄昏后从城外的军营中来到城内,与太子戴武和蒙仲商议。
期间,戴不胜气愤地说道:“齐军欺人太甚!不如趁其后军未至,今夜袭他驻地,可获全胜!”
在旁戴盈之亦点头附和道:“我观齐军占据薛邑,其军兵将个个骄傲,视我方如无物,我等不妨趁此机会,重重挫一挫其气焰!”
回想起今日齐军那嚣张的模样,太子戴武亦是心中气愤,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蒙仲阻止道:“太子,以及两位军司马且慢,此乃齐军的诱敌之计,若今晚我军前往夜袭,则必定被齐军所伏击。”
听闻此言,太子戴武面露愕然之色,而戴不胜、戴盈之二人则是满脸不解。
也亏得前两日蒙仲已经用他的一番话取得了戴武、戴不胜、戴盈之三人的信赖,使得这三位今日能耐下心来听蒙仲的解释。
见此,蒙仲便解释道:“此番齐军主帅乃是天下闻名的匡章,他岂会不知‘骄兵必败’的道理?可他依旧纵容其麾下兵将到逼阳城下耀武扬威,刺激我军的兵将,无非就是要激起我军的愤怒,引诱我军夜袭他驻军之地罢了……包括他在距城仅十里的地方立营,这皆是诱敌之计。……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他知晓逼阳虽然城小但是坚固,不愿付出大的代价强行攻城,因此想要引诱我军出城袭击他,我方已在薛邑败了两阵,丢了整个薛邑,士卒们的士气大受影响,如今退守逼阳重整士气,若他能引诱我军出城而趁机再败我军一阵,大大有利于他日后攻城,就这么回事。”
“……”
戴不胜、戴盈之对视一眼,蒙仲的这番话,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他们也觉得蒙仲这番话很有道理:似匡章那等人物,岂会不知骄兵必败的道理呢?
想到这里,戴盈之捋着胡须笑道:“这个田章,还真是狡猾,幸亏蒙小兄弟识破了他的诡计,否则,我军今晚夜袭齐军,必定会遭到伏击。”
“可是,若不夜袭,难道就坐视齐军在城外十里处建成营寨么?”戴不胜皱着眉头说道。
蒙仲闻言微笑着宽慰道:“军司马放心,首先,齐军绝对不敢真的在那么近的距离立下营寨,若是他们敢这么做,我倒乐见其成……营寨不比逼阳坚固,在仅十里的距离下,齐军就得每日每夜防着我军夜袭,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再者,就算齐军果真敢在十里外立营,在下亦敢做出保证,绝对能设法逼齐军再后撤十里重新立营!”
看着蒙仲自信满满的神色,戴武、戴不胜、戴盈之三人在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听取蒙仲的建议。
“可惜了。”带着几分不甘,戴不胜遗憾地说道:“今日据我所见,田章麾下仅五六万士卒,可能他已分兵去攻打滕县……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反攻机会,可惜……”
蒙仲闻言笑道:“恐怕他就是想让你这般认为,才仅带来五六万兵卒,若他率十五万兵卒兵临城下,我方还敢轻易出城袭击他么?……齐军号称三十万,但据我估测,最多二十万,甚至可能只有十五万,而如今田章率领五六万军队至此,那么其他的军队身在何处?都派去攻打滕县了?景敾军司马麾下仅一军兵力,相信这一点齐军亦能很快就打探到,有什么必要派十几万的军队去攻打小小一座滕城?”
听闻此言,戴不胜微微点了点头,毕竟当年宋国攻打滕国时,前后两次每次也就只派出了三四万兵力而已,这还是在滕国举国奋起反抗的情况下,而如今的滕县,就只有景敾麾下一军兵力,即一万左右的军队而已,齐军确实没有必要派十几万人去进攻。
与其派十几万军队去打滕县,还不如来打更加坚固的逼阳。
然而,田章此番却只带来五万左右的军队前来逼阳,戴不胜仔细想了想蒙仲的话,越发觉得这是田章在引诱他们出城袭击,以便伏击他们。
“至于军司马想阻止齐军在十里外立营,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见戴不胜似乎迫切想要报复齐军,蒙仲笑着献计道:“何必夜袭?明日白昼直接出兵妨碍齐军立营即可,只需谨记莫要与齐军正面交锋,专门挑那些负责砍伐林木的齐军士卒下手,若田章派衣甲齐备的士卒反击,我方便暂时撤退,换个方向,继续骚扰,总不至于齐国的士卒一手扛着木头一手提着剑,却还能将我军击败吧?若齐国的士卒个个都有这种能耐,那宋国干脆还是尽早投降算了。”
“哈哈哈……”
戴武、戴不胜、戴盈之三人亦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旋即,他们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做出了决定。
正如蒙仲所料,当晚,田章果然下令麾下军队谨防宋军的夜袭,还派田触、田达等将领各率军队埋伏在外,准备待宋军前来夜袭时,切断其归路,继而将这支敢来夜袭的宋军一举包围。
可没想到,等了足足一宿,也没见宋军前来夜袭。
『怎么回事?』
田章对此有些惊疑了。
毕竟据他对戴不胜的了解,昨晚戴不胜十有八九会率领军队袭击他的。
『难道是薛邑那场败仗,让戴不胜变得跟景敾那般胆怯了?还是说逼阳城内,有人识破了我的计策?』
走出临时的帅帐,田章皱着眉头眺望着逼阳城的方向,心中暗自思量着。
相比较戴不胜因为一场败仗而变得胆怯的可能性,他更倾向于认为是对面的宋军中有人识破了他的计策,且劝阻了太子戴武与戴不胜夜袭他麾下军队。
『……会是谁呢?』
田章惊疑不定地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