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今年虚岁十八,到了参军年龄,他自己也想参军,不想江舒瑶他们走后门帮他找工作,也不想进厂当工人,更愿意像他二叔那样当个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军人,江舒瑶他们哪怕心有不舍,也只好随了他的愿,但是却让郝援朝帮忙选了个比较安全的部队,说句自私的,她可不想孩子去送命,要不是这段时候没什么战争,她宁愿铁柱去下乡。
而树根十五岁参不了军,江舒瑶他们的想法是让他先去下乡,然后走工农兵大学的道路,部队里不好操作,到下乡地方倒是比较容易。
虽说工农兵大学后世是饱受争议的,但是如果自身知道上进,在这个时代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起码也别把大好青春都白白浪费,以后恢复高考了,想往上读也可以。
经过一番思考,又问了知青办那边,最后是把树根给安排回老家去了,在老家起码有人照顾。
栓子也跟着去了,他年纪还达不到参军水平,也想走工农兵大学的道路,两个人还能做个伴。
于是九月份不到,江舒瑶和郝援朝他们在万分不舍的心情把孩子们都送走了,那天萍萍安安娇娇三个小家伙是哭的不行,方芳表姐也是挺着大肚子来送别,直抹眼泪。
千言万语都道不尽担忧,只能目送火车离开再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这才简单收拾一下心情回去。
方芳表姐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她是去年结婚的,结婚对象是郝援朝手底下的兵,是个鳏夫,早年娶过媳妇但媳妇生病过世,留下一个男娃子放在老家,还没能够随军,就暂时没有娶媳妇的念头,如今拼搏了好些年刚够随军资格,便准备相看个媳妇再把家里男娃子接回来,因为结过一次婚,又担心后面媳妇对孩子不好,亲事很是一番纠结。
而郝援朝因为被江舒瑶跟丈母娘叮嘱,早早就给方芳表姐留意再婚人选,后面也相看了几次,最后是跟这个男人相看成功了,就当作方芳表姐娘家人,去年在部队帮忙准备了一份嫁妆操持了一份婚礼把人嫁出去了。
本以为是不会生的,谁曾想结婚没几个月竟然怀孕了呢,这也是意外之喜,让方芳表姐好一阵激动,当年她会被出轨被离婚就是因为不会生,挨了那么多年的骂,却不知道原来自己是白受欺负那么多年了,当时哭了一场,差点想回去把前夫那家人都骂一遍,好洗刷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委屈。
但最后还是按耐住了,毕竟她会生,前夫也有了孩子,两个人都没问题,那或许有可能就是没那缘分,所以才那么多年没孩子。
也没多想了,都是往事,哭过一场后就好好地养胎,这是意外之喜,珍之重之,要不是因为要送别铁柱他们,方芳表姐都不想来火车站这人挤人的地儿。
当然,怀孕了也没忘记关心自家男人前头留下来的孩子,那孩子如今也是七八岁的年纪,在乡下奶奶身边长大,孙子辈不止他一个男娃,父母都没在身边,谈不上多受宠,有时候还会有些小可怜,很早时候没了娘亲,被接到部队后方芳嫂子也是把他当自己孩子照顾,很快就让孩子亲近。
怀孕之后虽然用心养胎也没忘记要对孩子好,她本身就是个喜欢孩子的,之前又把他当作自己以后唯一的孩子那样对待,有了感情基础,怀孕后照旧像以往那样对孩子,没让孩子觉得被冷落,那孩子如今还很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家庭关系倒是也和谐。
只是铁柱树根一走,心里确实是怅然若失的。
方芳表姐尚且如此想,江舒瑶和郝援朝这更不是滋味了,孩子们哭了许久,饭都没好好吃,没滋没味的,半点都不习惯。
晚上熄灯睡觉,那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道现在到那儿了,能习惯不?”江舒瑶叹气,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一离开,是真体会到什么叫为人父母心情。
孩子临走前是收拾了一包又一包的行囊,说了一堆又一堆的话,总觉得什么都缺,哪里都不懂事,还是小孩子需要人教着照顾着上心着。
郝援朝把她揽在怀里安抚,“还在火车上呢,都有熟人照顾,担心啥?前几年还跑去大串联过呢,有经验。”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知道离开的时间短,就当作夏令营冬令营了,现在那是真的离家去打拼,户口都迁走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能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的,大不了咱勤快往他们那儿通信寄东西,害怕吃不饱穿不暖啊。”
絮絮叨叨又是说了大半宿,最后才睡着了。
睡着后还做了噩梦,一下子梦到铁柱去上战场了,一下子梦到树根被人拐走了,又梦到在铁柱在部队受排挤了,树根在下乡干活累倒了,场景一个个地跳跃,真的是睡也睡不安稳。
第二天醒来眼底一片青黑,精神不济的模样一眼就看得出来,但家里其他人也没好哪里去,谁也不嫌弃谁。
只是养儿方知父母恩,推己及人,江舒瑶吃完早餐后就给北城江家父母那儿打电话寄东西去,他们也是为人父母啊,都不容易。
第115章 回家
十月份, 南方天气还炎热, 太阳底下, 树根直起腰身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把汗, 抬眼望去, 尽是弯腰收割稻苗的、来回运稻苗的,用力打谷子的人, 每个人脸上既有劳作的辛苦,又有丰收的喜悦, 这种时候, 没有人再像平时那样磨洋工偷懒,不然,平时只要不过分就睁只眼闭着眼的生产队长就会狠狠把人训斥,还要扣工分, 十分严厉。
树根歇了口气,也没敢偷懒, 拿着军用水壶喝了几口凉茶水就继续干活去。这是他回来老家的第二个月, 以知青的身份, 说实话好多人都不认识了, 毕竟多年没回来, 不过生产队长和村支书都比较照顾他, 村里的人对他也比较热情, 有别于其他知青,他对他们来说就是本村人,还是从外面回来的, 见过大世面的,自然就想亲近了。
刚回来那些天,他家老宅门槛差点没被踏破,来来回回男女老少都有,帮忙打扫的,送自家自留地种的蔬菜的,聊天的,一堆堆的。甚至还有来说亲的,把他弄得多不好意思。
连带着栓子都要调侃他几句。
不过栓子没有和他住在一块,本来说好要分在同个地方的,后来打听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是有限的,一个生产队往往只有一个名额甚至更少,为了到时候两人不竞争,奉上一些小孝敬,临时分到隔壁生产队去,距离不远,也就两公里多的地,就栓子的脚程,半小时不到就能来一次,两人时常见面,有时候栓子还会直接在这边歇下。
但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收晚稻,这是个费力气的活,非机械化时代,人工收稻子真的很累,还担心天气问题,要早早收了晾晒干去交公粮,万一收割时候遇到雨,那稻谷就有可能会被捂出芽来,稻田里熟透的谷穗被雨打掉,也会影响最后收成,故而每次收水稻都是抢收,哪怕在部队干过农活,但这收水稻,着实是个累人的工程,不管是栓子还是树根,每天下工回来都是仓促收拾一下自己倒头就睡的,压根没力气再走上两公里路,所以他们也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好在这晚稻也快收好了,最多四天就能全部搞定,树根一鼓作气不敢一边干活一边偷懒,因为越是偷懒,就越不想干活,还不如一个劲地搞定,也没那么累。
只是,干着干着,“志强同志,你活儿干的真好真快,一亩地都快弄完了。”外表清秀柔弱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双眸看着他,见他望过来立马低着头,好像很害羞,又鼓足勇气的模样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甜美又惹人疼。
树根同志闻言礼貌感谢了一句,然后在小姑娘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来了一句,“同志你让让,挡我干活了。”这站的位置不行啊。
小姑娘笑容一滞,随后又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好意思啊志强同志,你不会怪我?”
“你让开点不耽搁我干活就不怪。”
小姑娘:这天没法聊了。
跟树根分到一组的另一个男同志‘噗嗤’一声笑了,见小姑娘看过来,立马捂着嘴道歉,“对不起啊没忍住。”
小姑娘觉得那笑脸尽是对她的讽刺,像是看透她的来意又对此很不屑一样,到底脸皮没厚到一定地步,红着脸走了,也不说想要树根帮忙干活的事。
祝他俩都打光棍一辈子!小姑娘恶狠狠地想。
等人一走,那男同志一边割稻苗一边就凑过来了,“志强同志,这行情好啊。”黝黑着老实脸做出这揶揄打趣的表情,别提多辣眼睛了。
树根认真割稻子,“啥行情?快干活,早点干完早休息。”
男同志:得,还没开窍呢。
树根默默割稻不说话,对刚刚小姑娘过来一事毫不放在心上,闲聊啥的,还是等干完活再说。
而另一边,铁柱就没他弟弟这么好的行情了,毕竟部队都是男的,入队到现在,也就国庆晚会时候见了几个文工团小姑娘而已。
当然,铁柱对这小姑娘也没啥非分之想,因为到部队一来一直在适应在训练,那辛苦,自是不用提的,每天也是倒头就睡,还不能睡死,因为晚上随时会有突击训练,一个月下来铁柱就瘦了好多,与此同时,肌肉也越发紧实了,这都是训练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