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亭被噎了一下,他自然知道云宋要问的是是不能将那些人都赶出永安城的解决之道。这个时候皇上是需要他的。刘光亭逐渐开始明白自己在这个年轻皇上身边的位置。他若对她无用,皇上还是把他该往哪送就往哪送,那他仕途就算是毁了。
他也不是没有人可以去投靠。但他和秦姝想的有点像,这大魏早晚是皇上的,而不是那帮老臣的。
刘光亭脑子转的飞快,他道,“微臣之见,不能一竿子打死。让所有难民都进城也的确不是解决之道,城内百姓也会怨声载道。微臣觉得,首先,若是城内有可以投靠的亲戚,便去投靠。其次,妇孺和孩子不能出城,咱们定下几处地方将他们安置好。年轻的男子因为身体好些,在城外给他们搭好棚子勉强过几日。在稍稍安顿好之后,朝廷拨银子,派专人将他们送回原地。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步。因为朝廷拨的银子实在是只能解得了一时的燃眉之急。他们还有一整个冬天要过,是肯定不够的。”
刘光亭停了下来,看了看云宋。
云宋便道,“你有什么话便直说。该不该,能不能,朕来做决定。”
刘光亭便大着胆子道,“微臣觉得,可以从南方那边抽调粮食和赋税到北方。”
云宋和王誉明白刚才刘光亭为什么要停。只因为南方那边早就交过粮食和赋税,若再要交第二次,难免会有人不满。且这定然是损害那些南方贵族的利益的。
云宋沉默了一下。
这的确是个法子。
国库和南方两边使力,是能解决北方干旱的问题的。到了第二年开春,又可以播撒种子,便又是新的希望了。
只是施行,或许不大容易。
王誉道,“南方富足,尤其是湖广两地听说是富得流油。此时皇上用的上他们,从他们身上刮出点油水也没什么不行。大不了就当是皇上借他们的。到后几年,国库充盈,免他们一年的赋税,他们肯定更开心。”
刘光亭叹口气道,“小王大人本没说错,只是这事得有个人牵头才行。那些商人大户都是精的跟猴一样,谁也不愿意因为皇上一句口头承诺就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花。他们可会算账哩。”
云宋便开始想这事应该谁来牵头。湖广两地她也不熟悉啊。
刘光亭见她正愁眉不展,便笑了一下,道,“其实微臣有个人选。”
云宋白他一眼,“下次再说一半,便噎死你。”
刘光亭,“……”
刘光亭道,“慧娘娘的娘家便是有名的大户,家中世代书香,家中年轻的郎君也有官职在身,在当地很有威望。”
云宋本打算去找王慧去说,谁知道王慧自己来了,还带了一封书信,便是给家中父亲的。信中写着如何在宫中有圣恩,又说他们应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自然少不了,说她如何念及家中亲人,不忘从小的教诲,要以善示人,多行善事。言辞之间,十分恳切。
刘光亭知道后,给王慧磕头,赞她大义。
不仅如此,宫中秦姝牵头,都开始紧衣缩食的节俭起来。她牵了头,捐了自己的钱财,其他的后宫妃嫔一个个都不想输,又都是有背景的人,一个个都捐了好些。虽说是杯水车薪,可云宋见了,十分欢喜。特地去了一趟栖梧宫,赞秦姝有皇后之贤。秦姝开心了好几日。
事情倒是顺利的在进行。但云宋还有个心病,那便是派谁去湖广两地收税。这放在以前是个美差,可这一次,怕是个苦差事。到了那里,不知道要收多少冷眼,搞不好,事情还办不好。
大臣们知道云宋有这个意思,也不出来反对,反而支持云宋。说皇上实在是圣明。可私下里却和王时一起喝酒时,都在等着看云宋笑话。皇上头一次办这种事,便叫她好好办。办不好,才知道他们这帮大臣有多重要。
云宋扫了一圈,大家都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脖子缩到肚子里,就怕被云宋点名。可就在云宋看到王时挺胸站在那里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人选了。
用过午膳,云宋和王誉在下棋。
刘光亭在一边观棋。
以往这都是姚安办得事情,现在换了人。两个人偶然抬头,突然看到刘光亭的时候,都有些不适应。都有点想念姚安了。
偶尔两人还相视叹气,因转过来看到一张玉雕一般的俊俏脸,和眼前这张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刘光亭,“……”长这张脸又不怪我!
但想念姚安不是今日云宋的目的。
她落下一子,找准了时机,对王誉道,“阿誉,这差事没人敢应。一个个怂包似的,都缩着脑袋,朕看着就生气。”
王誉也落下一子道,“可事情却已经迫在眉睫了。”
刘光亭适当的在旁边搭腔,“是呢。天天开仓放粮,不是个办法呀。总不能把国库给掏空了,一直养着他们。”
王誉皱着眉,道,“这事的确不好办。选的人不合适,这差事便不一定能办好。”
刘光亭看一眼云宋,云宋果然一直看着王誉。
刘光亭打定了主意,觉得他该开口了。实则云宋今日拉着王誉下棋,刘光亭便猜到了云宋的目的。刘光亭早早就这么想了,可是他觉得还不到伸手揽这件事的时候。但现在,是时候了。
刘光亭道,“其实微臣一直有个人选。虽说他不是身居高位,或者是要职。但他去,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王誉便道,“有这么个人选,怎么不早些说?”
刘光亭打哈哈,道,“也是才想到没多久,没多久。”
王誉道,“快说出来。”
刘光亭看一眼王誉,似笑非笑。
王誉便回过神来,语气有些吃惊,道,“你是说我?”
云宋不动声色的落下一子,没有插话。
刘光亭道,“小王大人声名远播,温润如玉,这去了江南,他们不敢对斯文人怎么样的。再者,世人皆知小王大人和皇上的关系,你一去,便代表了皇上的意思。这还有一层嘛……”
王誉自己接了话,道,“因我爹在朝廷身居高位,他们也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刘光亭呵呵一笑,道,“小王大人明鉴。微臣要有这个条件,早早替皇上去了。”
王誉去看云宋,道,“皇上,微臣去吧。”
云宋道,“若有半点勉强,便不去,朕再想办法。”
王誉起身,郑重其事的拱手施礼。他道,“微臣原也有这个想法的。只因为自己从未做过这些,怕办砸了,是以不敢毛遂自荐。”
刘光亭在一边道,“小王大人实在是妄自菲薄了。论才学,论人品,光亭都是服气的。”
王誉道,“刘大人谬赞。微臣食君之禄,时常惶恐不能为君分忧。今日得此机会,不胜欢喜。若皇上信任,微臣愿前往。”
云宋道,“朕自然信你。那这件事朕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不辱使命。”
王誉躬身,“喏。”
云宋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因她不能把自己的目的完全放在明面上说。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刘光亭也跟着躬身,暗自有些得意。
刘光亭把云宋想说的话先说了。因他知道云宋有点难以启齿,这话他便说了。这才是皇上需要他的地方。
云宋了了一桩心事。她相信王誉定会把这件事办妥。因王时一定会暗中协助他。若王誉办不妥,打的便是王时的脸。他是断然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一个污点的。
待王誉退下去之后,刘光亭也打算退下去,却被云宋叫住。
“皇上还有何吩咐?”
“朕还有件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