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洵病危的消息不胫而走。
老太医去瞧了,心脉都损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泄了,他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了。老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连连摇头,让容家准备后事。
容洵若是死了,属于容家的时代就彻底结束了。
容洵没有留后,一群女流,能干什么?
城中有人沾沾自喜的,也有为容洵扼腕叹息的。才不到三十呢,毕竟年轻。
云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字。她抬着笔,半晌没有落下去。墨滴落,在纸上渲染开来。
王时急不可耐的要让云容知道这个消息。他花了点银子,让两个寺人很快把这话传到了云宋的耳朵里。他就是想看看云宋没了倚仗会怎么办。
事实上,云宋的确恍惚了一下。
她一时间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何时坐在了榻几上,直到易兰觉得她不对劲,唤了好几次,才把她的神思拉回来。
易兰道,“丞相是重臣,这种消息奴婢听了也难过。”
易兰不去评判容洵到底是不是个好人。但在自己弟弟那件事上,他是真的帮了忙。易兰便念了这一份情,是真的替容洵可惜了一下。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
云宋点点头,也没说的。
到了晌午,云宋也不用午膳,也不说去歇息,一个人坐在榻几上,还恍恍惚惚的。
易兰便上前道,“皇上去看一眼丞相吧。”
云宋抬眼看她。
易兰道,“丞相是大魏的丞相,皇上送他最后一程也是应当。迟了,怕是见不到了。拖了这些日子,再强壮的人都撑不住的。”
饶是易兰那一句迟了便见不到了真正的刺痛了云宋。
她当时盼着容洵死得,这一刻,却一点也不想。想让他活着,因她一点复仇的快感都没有。
云宋问道,“你也觉得朕该去看看他?”
易兰道,“奴婢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丞相是大魏的丞相,当得起的。”
云宋点点头,道,“这真是最浅显的道理了。”
易兰替她找了钧山。
云宋这次光明正大的出宫,不同往日一样。
她一个天子来相府,也不必遮遮掩掩。
可钧山驾着马车到了相府门口,却迟迟不见云宋下来。
云宋终究是没有下来,她对钧山道,“你代朕去看一眼丞相。旁的不必多说。”
钧山应了。
钧山将马车牵着到了对面。
待钧山下了马车之后,云宋下了马车。
因钧山停马车的地方,是在那棵大榕树旁边。
她在这里装可怜装了两次,两次都是容洵朝她伸手,说要带她回家。便是那两次垂怜,这一世的她真正的走进了容洵的心。
她的思绪被急急的马蹄声给打断。
她看过去,便将二人二马很快在相府门口停下。
两个人快速下马,朝相府走去。
一个穿着玄色衣裳,十分利落。云宋认出来那是骤风。
另一人一身道袍,芝兰玉树一般,十分耀眼。
那人好像是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像是没有看她。
总之他很快便不见了,只留下一阵冷香。
容洵的屋内,围着都是女人。
也就是一两日的时间,容洵什么都吃不下了。嘴巴紧紧闭着,撬都撬不开。米粥,水,药,什么都灌不进去。
大家都知道,这条命快要没了,最多也就是这一两日的时间。
老夫人终于扛不住,哭晕过去,被抬着回了屋。
容敏容妤这几日哭得太多,眼睛都是肿的,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容静默默垂泪,拉着容瑛一起。若容洵真走了,家里的是还得他们两个打理。
夫家的人也来劝了,要他们早早准备起来。容家是大户,光老夫人娘家那边,亲戚便多得很。若突然走了,通知便来不及,更来不及过来吊唁,事情到时候就麻烦。这回几个姐妹齐了心,一起把人骂走了。连着平日里温柔的容妤容敏也发了火。夫家的人再也不敢说话。想着他们伤心过度,都忍一忍吧。到时候真要麻烦,也没办法了。
容湘最坚强。
她难受的时候,便去院子里耍一套棍子。出一身汗,便去洗澡。然后把自己往水里淹,什么眼泪都淌了,才起来。穿好衣服,又到跟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陪在姐姐们身边。
钧山前脚刚走,即便他是代天子来的,对容家人的情绪也没有丝毫缓解。
只他走的时候,正好与骤风碰上了。骤风顾不得看他,脚下生风往屋子里走。钧山不由停了脚步,看过去。
“人到了!”屋内正安静的时候,骤风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匆匆过来,还不知道容洵的病情已经恶化。
他风尘仆仆,累的站着都快不稳,所以他的力气只够简短说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