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也没有再让他说下去,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父亲早点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我一直因为自己是父亲跟母亲的孩子感到幸福,过去不变,现在不变,将来还是不变。”
然而,星夜并不知道,远藤凌川已经听不见她说的这些话了。
“我用婚姻将你母亲紧紧的锁住了,所以,你母亲一直都不开心,咳咳,咳咳!她爱的人是你的温叔叔,不管我怎么去努力,我始终替代不了他,咳咳!”远藤凌川忽然有些痛苦的开口,心好像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的伤疤就这样暴露了出来。
“父亲……”星夜担心又心疼的望着正在吃力的喘着气的远藤凌川,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父亲,其实你不需要替代谁,也没有谁可以替代谁,你便是你,做好你就可以了……
“若不是,若不是因为怀着你,她早就离开我了。星儿,如此,你母亲是不是恨我?恨我束缚了她?”这时候的远藤凌川很无助,脆弱得像一个易碎的水晶玻璃,沉寂的黑眸里带着一份惶恐不安。
星夜微微蹙起了眉头,暗暗吸了口气,一手抱住了远藤凌川的肩头,“父亲,母亲没有恨你,相信我……”
而这时,一道清新而熟悉的气息袭了过来,接着,肩头就传来了一阵暖意,高大的身躯紧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远藤凌川也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两眼清明了,看到战北城安安静静的坐在星夜的身边,脸上的沉郁渐渐的淡去了几分,换上了一道欣慰的柔和。
“父亲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北城还要回军区吧?”平和的嗓音里显得很淡然。
战北城立刻站了起来,“嗯,明天早上回去,我送您回房。”
远藤凌川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慈爱的望了星夜一眼,便转身离开。
房间内,顿时又恢复了一片宁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星夜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里,手心里还残留着远藤凌川那浅浅的温度,星眸十分的黯淡,空气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郁,隐约之中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全身顿时一阵乏力。
战北城将远藤凌川送回房间,给他铺好床之后,回到房里,看到的,正是星夜脸色有些苍白的躺在沙发里。
剑眉一皱,心底浮起了一阵浓郁的担忧,几个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星夜抱在怀里,“星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放我下来,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头有点晕,去帮我拿点镇痛药过来,就在床头的抽屉里。”星夜吸了口气,低声的对战北城开口。
“去看医生,马上去!”战北城实在是不放心,清雅的小脸苍白得跟张白纸似的,他可不赞成她乱吃药。
“我真的没事,好好休息一下就好,最近事情太多,难免吃不消。”
说着,便扶着沙发缓缓站了起来,战北城拗不过她,只好抱着她往卧室里走了去。
“要洗个澡吗?”战北城一手端着水,将手心里的药丸递给了星夜,低沉的问道。
星夜徐然接过药,很快就服了下去,然后才低声道,“嗯。”
“躺一下,我去给你放好水。”战北城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星夜的脑袋,有时候,还真不知道她这么固执是为了什么,隐约感觉她最近似乎情绪不太对,有时大半夜睡在他怀里,竟然也会浑身颤抖,冒冷汗。
星夜听话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躺了下来,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战北城将水准备好回到床边的时候,星夜已经睡着了,蹙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叹了口气,只好又返回浴室里拧了张热毛巾回来替她简单的擦擦,便让她继续睡去了。
大半夜的,天台的风很冷,一道淡淡的烟味迎风袭了过来,战北城就是这么披着一件风衣屹立在寒风中,两指间夹着一只刚刚燃起的烟支。
“这么晚还没睡,是在为孙小姐担心吗?”
身后忽然传来了钟文博那低沉的嗓音,战北城徐然回过头,见到钟文博手里正拿着一瓶酒跟两个杯子站在自己的身后。
“钟叔叔。”战北城低声唤了一句。
“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吧,看你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杯酒下去,回去睡一觉,明天醒过来,就什么都忘记了。”钟文博笑了笑,几步走了过去,在桌子旁坐了下来,随手给两个杯子倒上了那酒红色的液体。
战北城莞尔一笑,欣然也走了过去,在钟文博的对面坐了下来,“钟叔叔怎么这么晚也没有睡?”
钟文博将其中的一杯酒挪到了战北城的跟前,笑了笑,“跟你一样,睡不着。”
战北城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拒绝,悠闲的执起酒,跟钟文博碰了一下,然后便一口喝了下去。
“最近公司是不是很忙?”战北城眯着眼,淡然望着钟文博,低沉的问道。
“还好,新年很快就要到了,谁能不忙?之前大家都在忙着购物商城的事情,现在,这项工程已经进入了收尾工作了,倒是可以松了一大口气了。”钟文博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战北城,“其实,老爷一直想给孙小姐找个得力的助手,所以之前一直属意查理做他的孙女婿的,所以当初听说孙小姐嫁给了你,脾气可不小,不过,照现在看来,他也可以放心了。”
而听了钟文博的话,战北城并没有把话接下去,默不作声的满上了酒,又是一杯下肚,黑眸里沉淀着一丝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浓郁的深沉。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何谓暴力(一)
次日清晨,宫本惠很早就清醒过来了,睡了一夜,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一大早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星夜他们起床,而远藤凌川也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宫本惠起来的时候,他也起床了。
对于宫本惠,远藤凌川心里是愧疚的,曾经年少,为了一段谈不上美满,甚至是遗憾的感情抛下了一切,连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这是一种极为不孝的行为,但宫本惠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她的要求太简单了,只要他们好,做母亲的,也就满足了。
“凌子将消息传过去的时候,我高兴了很久,若不是你父亲阻拦着,我便早已启程过来了,看到你们活得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宫本惠一身高贵端庄的坐在沙发里,缓缓的接过远藤凌川倒过来的茶,苍老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慈母般的慈祥,徐然望着一脸平和的远藤凌川。
“我对不起您,母亲。”纵然有千言万语,远藤凌川也只能吐出这么一句了,孤寂的眼神望着眼前的老母亲,远藤凌川也只有这个时候,面对着宫本惠,才会平静无比。
而宫本惠却笑着摇了摇头,“川儿,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力,你永远不需要对你的母亲说对不起,我从来不愿意去阻止你,不管是义无反顾的爱上风莲娜,还是你同你父亲决裂,你若认为是对的,母亲都会支持你。”
“但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母亲的感受。”远藤凌川有些无奈的开口。
“你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我,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人,不是凌子,也不是你父亲,而是你。”担忧的眼神缓缓地停在了远藤凌川的身上,老人家叹了口气,“你若是能像你父亲一样,你就不会那么累了。”
闻言,远藤凌川落寞的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会想远藤智一样呢?明明爱着自己的母亲,却总是风流不断,女人一个接着一个,母亲,怕也是因为不堪忍受,宁愿将自己封闭起来了吧?
后来,远藤夫妇终究还是没有做太久的停留,战北城只记得那天早上大家用完早餐之后,星夜便被宫本惠叫了过去,祖孙两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宫本惠眼睛有些发红,而星夜虽依然还是一身的淡雅娴静,但星眸里分明已经染上了一丝淡淡的沉郁,之后,夫妇两人便起身告辞直接返回了日本。
十分的匆忙,连远藤凌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星夜跟战北城终究还是没有唤远藤智一声‘爷爷’,远藤凌川跟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临走的时候,星夜留意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父亲远藤凌川的眼神,有一丝的疼痛,一丝的复杂,但,更多的,是无奈,而他留给她的眼神,却是怀着一丝落寞般的期待……
原本平静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远藤夫妇乍然来去而被打乱,目送着飞机冲出跑道飞向灰茫茫的天际,转过身后,战北城依然还是直接回了军区,远藤凌子说有事要马上离开,而星夜,便是要送远藤凌川回风宅。
“我们回去吧,父亲!”星夜站在远藤凌川的身后,望着他那一身的苍凉与惆怅,心底的沉郁也跟着蔓延,向海上的波浪一样,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