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唯独大理寺少卿杨愈在仔细反复看过考题后,笑而不语。
见他这幅表情,尉迟方好奇问道:“杨少卿莫非已知窃贼身份?”
杨愈微微一笑,说道:“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是那个云游僧……两位且看,题中写到『当日暴雨』,也就是说,被那户主人与乡邻追赶的窃贼,必定浑身湿漉。湿漉的衣衫可以更换,但湿漉的头发却无法遮掩,于是,那窃贼便将头发削去,假冒云游僧。……因此,题中县令看到这三名疑犯,一眼就看穿这名假冒的云游僧正是那名窃贼。”
听到杨愈句句确凿的分析,尉迟方与褚书礼大感敬佩,连声称赞:不愧是大理寺少卿!
杨愈谦逊地摆摆手,随即拿起这份考卷来,咂咂嘴说道:“历来的考子大多只对刑律死记硬背,肃王殿下这题,恐怕至少会有七成的考子栽在上头……”
听闻此言,尉迟方与褚书礼对视一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就连他们俩都没能猜到考题的答案,要知道,他们也是司法官员,只不过并非是侧重刑侦的官员罢了。
正如大理寺少卿杨愈所猜测的那样,会试考场内那些考子,原本因为『肃王殿下亲自草拟考题』这个噱头而选择了『乙卷』,结果第一题,就给了他们迎面一记重击,纵使是熟读刑律的学子,亦被这一重击击地眼冒金星。
第一题都这样了,后面的还得了?
于是乎,一小部分考子悄悄将『乙卷』放回了纸袋,并抽出『甲卷』继续答题。
当然,也有些不信邪的考子出于性格的倔强,硬着头皮继续答题。
就比如介子鸱。
不得不说,介子鸱的才智确实没啥可说的,哪怕是首次遇到这种陌生的题目,他在经过一番仔细的思考后,亦推断出了『那名云游僧乃是窃贼』的真相,将答案以及推断依据写在纸上。
结果写完后他才幡然醒悟:他又不考刑司,答这个做什么?
但即便如此,介子鸱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第二题——他对某位肃王殿下草拟的题目非常感兴趣。
而相比较第一题,第二题更为凶残。
「第二题:某男子的母亲过世了,在丧礼上,他看到一位前来吊念的女子,对其一见倾心。丧礼后,男子将亲姐杀死,试问:动机为何?」
『……』
看到这一题,介子鸱张着嘴,彻底懵了。
最终,介子鸱决定放弃『刑律』一项的考题,因为他感觉到了某位肃王殿下对他们这些学子们的恶念——那哪是对学子们的考题,哪怕是多年在职、经验丰富的刑官,也未见得能答上来啊。
他瞥了眼后续的题目,面色越来越凝重。
有的题目,纵使是他也看不懂,比如说:一户家庭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男孩,问另外一个也是男孩的几率。
而有的题目,则是他看得懂,但是在写出答案后,总感觉不对劲的,比如说:一个人花八两买了一头猪,九两卖掉,然后他觉得不划算,花十两又买回来了,十一两卖给另外一个人,问他赚了多少钱?
介子鸱答了『赚二两』,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相比之下,侧重于兵法与工部的题目则相对简单许多。
比如说考兵法的题目,直接在纸上画了一张地图,要求考子结合地图上的地貌,率领若干的兵卒攻克一座山寨,要求写出具体的过程。
工部的题目与此类似,比如有一题也在题目下画了一张地图,主题是挖掘河渠灌溉村田。
其中,题目出现了两种劳力,村民以及“雇工”,两者的区别在于,村民免费但是挖掘的效率不高,而雇工虽然需要每日给予工钱但效率是村民的两倍。
最后,题目要求考子以『最快』、『最省钱(要求在限期内)』、『最合理』三个方针下,在规定日期时限内,分别计算出村民与雇工的数量,以及花费情况。
纵使是介子鸱这等贤才,在看到这类题目时亦感觉头晕,因为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相比之下,对于这类题目,坐在介子鸱前座的温崎则熟悉许多,毕竟他在商水邑替肃王赵弘润操持邑内的事物时,所负责的大多就是这类的事。
因此,这类题目还难不倒温崎。
可问题是,温崎这次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在这次的会试上考取前置位的名次啊,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报复礼部,顺便赢得他与肃王赵弘润那个赌约。
因此,在一边答题的时候,温崎一边时刻关注着四周那些走来走去的监考巡卫。
起初,温崎并没有将这些监考巡卫放在眼里,毕竟他以为这些巡卫只不过是礼部借来的兵卫,直到他看到一名监考巡卫的衣袖下,居然佩戴着一副袖箭。
兵卫会有袖箭这种冶造局限量生产的兵器么?根本不可能!
据温崎所知,整个魏国有袖箭这种暗器的,就只有某位肃王殿下麾下的两支隐贼众——青鸦众,或黑鸦众。
不管是哪一支,皆是极其擅长监视的隐贼,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么狠?』
温崎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坐在考场最前头的那位肃王殿下,正巧,那位肃王殿下亦笑吟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