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只能盯着那位肃王殿下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肃王殿下,哈勒戈赫以为,这件事尚有回旋余地。”
“……”赵弘润也不说话,只是用平淡的目光看着他。
感受着那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哈勒戈赫正色说道:“肃王殿下明鉴,乌须王庭……其实并非是站在秦国那边,他们只是……只是希望得到贵国的……贵国的重视。”
“……”赵弘润依旧不说话,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支撑在面前的案几上,做出了仿佛愿意倾听的意思。
见此,哈勒戈赫快速地说道:“乌须部落,向来是我羱族、羯族、羝族的王庭所在,他们不会主动挑起内部的战争,他们只是……”
就在这时,就听赵弘润平淡地问道:“你接触过?”
“……”哈勒戈赫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赵弘润欲言又止。
“你,接触过乌须王庭的使者,对么?”赵弘润平静地问道。
见赵弘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哈勒戈赫这位年过四旬的中年人,脑门亦隐隐渗出了一层汗水。
“那个使者还在雒城么?叫他出来。”赵弘润淡淡说道。
哈勒戈赫的心口猛然跳动了一下,勉强笑道:“肃王殿下……”
“叫他出来亲自跟本王讲!”赵弘润看了一眼哈勒戈赫,意味深长地说道:“哈勒戈赫大族长,你代表的是川雒联盟下的白羊部落,而非是乌须王庭的代表……因此乌须王庭的要求,还是由那名使者当面跟本王讲,这才叫名正言顺。”
听着这句有些诛心的话,哈勒戈赫无可奈何,只能叫人将那名使者请来。
片刻之后,便有一名大约二十四五的年轻人跟着两名白羊部落的战士来到了族长会议室,据哈勒戈赫的介绍,这位年轻人居然就是乌须王最小的儿子——尹敦比。
不得不说,『乌须王之子』,这在三川境内着实是一个不小的光彩,纵使是禄巴隆等羝族部落的族长们,亦不由地重视对待。
毕竟在草原上,乌须王确实是一位睿智而宽仁的领袖,这一点羝族人也必须承认。
对内,乌须王提倡羱、羯、羝三族平等,和睦相处;而对外,乌须王对魏国软硬兼有,他承认魏国对三川的所有权,但是他也明确表示,川人需要这片土地生存,因此,他愿意名义上对魏国称臣,每年献纳一定的贡品,但又强烈拒绝魏国干涉三川。
总得来说,在魏国朝廷看来,乌须王还算是一位比较“容易沟通”的草原领袖,因此,当年魏国才与乌须部落促成了『乌须之誓』,大抵就是乌须王接受这个由魏国册封的爵位,认可魏国的地位,并约束治下的川人不冒犯魏国,而魏国,则无偿将三川租借给川人。
当时魏国正抵受着韩国的威胁,无力夺回三川,因此不得已之下,终究与乌须王达成了协议。
于是乎,魏川双方出现了很多年的和平,直到乌须王逐渐老迈,他的影响力再也震慑不住比塔图这样桀骜不驯的羯族人,这才使得魏川边界再次燃起战火。
因此,倘若在魏国眼中,乌须王还算是一位比较好相处、好沟通的邻居,那么在川人眼中,乌须王就是一位杰出的领袖,因为这位领袖使他们能够在三川郡这样水源充足、牧草旺盛的草原生活下来。
因此,纵使是禄巴隆等羝族部落的族长们,亦对尹敦比这个『乌须王之子』给予最起码的尊重。
然而,赵弘润就完全没有尊重的意思了,毕竟在他眼里,乌须王说到底也是趁着他们魏国虚弱时强行占据了三川、侵犯了魏国利益的侵略者,若是他早出生几十年,他出征三川的对象就会是那位乌须王。
因此,在看到尹敦比之后,赵弘润丝毫没有设座的意思,他只是淡淡说道:“说出你们乌须部落的要求。”
听闻此言,正朝着赵弘润行草原礼的尹敦比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他原以为,赵弘润这位魏国的公子,再怎么样也会看在他父亲乌须王的面子,给予他足够的尊重——最起码也得设个座,让彼此坐着交谈吧?
不过想到兄长乌达穆齐的嘱托,尹敦比还是忍住了心中的不快,沉声说道:“魏国的肃王,尹敦比这次是带着我乌须部落的善意而来。我乌须部落希望能得到肃王您的友谊……”
说罢,他偷偷看了几眼赵弘润,然而,赵弘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能终究是阅历的差距,使得尹敦比在赵弘润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逐渐承受不住压力,一股脑地将他们所希望得到的条件说了出来:“我乌须部落希望,魏国能够认可我兄长乌达穆齐继承『乌须王』这个爵名,承认我乌须部落对三川的统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统治。……另外,我乌须部落希望能加入川雒联盟,并且,我乌须部落希望能替魏国管理雒城……”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条件,最后又笑着说道:“只要魏国能够答应,我乌须部落将鼎力支持魏国,支持殿下。”
“……”赵弘润面无表情地看着尹敦比,淡淡问道:“说完了么?”
“说完了。”尹敦比不解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就见赵弘润看着尹敦比,嘴里迸出一句话。
“杀了,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