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名令吏连连点头,躬身而退。
然而,即便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很快便做出了应对,但由于这则谣言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这则谣言便传遍了大梁朝野。
当这则谣言传到大理寺时,大理寺的反应与大梁府类似,虽然老卿正徐荣已不长处理事务,但接替这位老大人职务的少卿杨愈,亦深知这则谣言的破坏力,因此在得知大梁府派人求助、请他大理寺帮忙压制谣言时,少卿杨愈丝毫不敢怠慢,倾尽了官署内的衙役、捕快,令其上街巡逻、封锁谣言。
随后不久,大梁城内的「禁卫署」亦收到了消息。
所谓的「禁卫署」,即是「大梁禁卫衙门」,这座官署的前身乃是「兵卫府」,自从前太子赵誉将兵卫、禁卫、郎卫这「三卫军」统合之后,禁卫军便成为了大梁城内的唯一卫军。
此后,禁卫军将其司署从皇宫内搬出,搬到了城内原来的兵卫府,从此脱离了内侍监的监视与掌控,成为前太子赵誉的直属卫军。
后来新太子赵润上位之后,这支禁卫军则又归属新太子赵润直属。
禁卫军的大统领,目前仍是原三卫军统领李钲,副统领则是太子赵润的前宗卫长卫骄,他二人在得知了城内传论的这则谣言后,亦是大惊失色。
当时,李钲当机立断地下令禁卫军于全城戒严,并勒令追查出这则谣言的来源,而副统领卫骄,更是亲自率领禁卫于大街小巷追查谣言的来源,务求找到那胆敢中伤他家殿下的造谣者。
于是乎,在短短半日间,大梁城全城戒严,一队队身披甲胄的禁卫军迅速封锁了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彻查谣言的源头,这反而使得城内的百姓更加惶恐不安——倒不是畏惧于那些禁卫,而是惊恐于那则谣言的真实性。
因为在一般百姓看来,若这则谣言子虚乌有,大梁府、大理寺,以及禁卫署,何以如此兴师动众呢?
不得不说,所谓事急则乱,褚书礼也好、杨愈也罢,亦或是李钲以及卫骄,他们因为意识到这则谣言的破坏力,希望尽快辟谣,却忽略了他们的举动,反而容易引起城内百姓的惶恐。
这不,待等到当日下午申时前后,纵使禁卫军封锁了大街小巷,且当街抓捕了许多在公众场合私议此事的人,但是这则谣言非但没有被遏制,反而愈演愈烈,尤其是随后,待宗府得知此事,亦派出宗卫羽林郎帮助遏制谣言时,大梁城内的气氛变得愈发诡谲。
就连许多在朝中任职的官员亦忍不住猜测起来,猜测那则谣言,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总的来说,绝大多数魏人面对这则谣言几乎都是报以悲观的态度,因为无法否认,魏国的崛起有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出现了赵润这位如今东宫太子殿下,这位太子殿下的安危,很大程度上关系着他魏国的兴衰——纵使是一些至今仍看不惯赵润的人,比如赵润的太叔公赵泰汝,出于国家以及自身的利益考虑,其实亦不希望他魏国失去如此难得的未来雄主。
当然,其中难免也有一些抱持着无所谓态度的人,比如襄王赵弘璟。
他其实就无所谓赵润的死活——若太子赵润活着,那他索性就干脆老老实实当他的盛世王爷,反正凭他的身份,足以吃用不愁地过完这辈子;反之,假如太子赵润当真不幸亡故,那他也不介意再设法尝试看看,看看能否有机会染指大位。
而除此之外,亦有希望太子赵润就这么死在韩国的人。
比如被变相软禁在大梁城内的七皇子颐王赵弘殷,再比如已逃亡至魏国的萧鸾,对于他们来说,太子赵润的存在,简直就是锋芒在背,他们当然更希望此番能借韩人的手,将那个强势的太子除掉。
终于,这则谣言传到了垂拱殿内朝。
对此反应最剧烈的,当属内朝首辅大臣、礼部尚书杜宥,这位耿直、顽固且略显迂腐的尚书大人,在听闻这则谣言后,来不及细想,被唬地面色发白,双目一翻,才过四旬没几年的他,竟当场昏厥过去。
见此,其余内朝大臣,诸如蔺玉阳、虞子启、徐贯、李粱、介子鸱等人吓了一大跳,七手八脚地,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总算是将杜宥这位尚书大人给唤醒了。
“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
在唤醒之后,就见杜宥顿足捶胸,声音沙哑地连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太子殿下犯险,都是我杜宥的错,我对不住历代先王、对不住祖宗,我罪该万死,我、我……”
“赶紧扶住杜大人。”内朝大臣蔺玉阳急叫一声,从旁,虞子启、徐贯、李粱三位内朝大臣赶紧将情绪太过于激动的杜宥控制住,免得这位耿直而有些迂腐的礼部尚书,因为羞愧、自责而寻短见。
而与此同时,这则谣言,以及这则谣言在大梁朝野引起的混乱与恐慌,亦由内侍监禀报于甘露殿,通禀于魏天子赵偲。
相比较其余人,魏天子赵偲在听到这则谣言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那么多的人都会觉得他儿子赵润会遭遇不测——从小到大,那个劣子可曾吃过什么亏么?
魏天子赵偲坚信,纵使韩人看穿了他儿子赵润有意偷袭韩国腹地的意图,并且将计就计设下了圈套,他儿子也一定能化解危机,并设法反制韩国,叫韩人自食恶果。
因为那劣子,是他赵偲最出色的儿子,是能够超越这个父亲的、他魏国未来的雄主!
“只不过是韩人的小小诡计,便惊地自乱阵脚,真是愚蠢!”
摇了摇头,魏天子赵元偲淡淡地评价道。
听闻此言,大太监童宪在旁轻笑着说道:“陛下圣明。……老奴亦认为,以太子殿下的武略与智睿,断然不会被韩人所趁,朝野之所以慌乱,或是因为他们并不如陛下这般了解太子殿下……再者,或许臣民们已心服于太子殿下,故而关心则乱,由此可见,太子殿下如今在我大魏的威望非同一般,陛下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哼嗯。”
赵元偲轻哼一声,随即在啼笑皆非般摇了摇头后,正色说道:“对凝香宫的宫女下禁口令,休要在沈淑妃面前提及此事,免得沈妃瞎操心,影响了身况。”
“老奴在得知此事时,已派人去传达过了。”童宪低着头说道:“只是朝中那边……”
“无妨。”魏天子点点头,随即掀起被褥,翻身从龙榻上坐了起来,淡淡说道:“那劣子离楷大梁之日,朕就预料到或许会发生这类似的事……”
说罢,他站起身来,伸展双臂,示意童宪给他披上王袍。
“陛下……”童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取来了王袍,为魏天子赵元偲穿上。
待穿戴整齐后,魏天子赵元偲走到殿内的铜镜前打量了一番,随即,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老太监童宪眼眸中的忧虑之色,淡淡笑道:“朕还没有老到迈不开步的地步,还是能为我儿……站最后一班岗。”
看着魏天子已斑白的须发,童宪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复杂地奉承道:“陛下依旧雄风不减当年,有陛下坐镇大梁,纵使有宵小欲趁机作乱,相信亦绝不会得逞!”
“说得好!”
魏天子赵元偲郎朗一笑,随即迈步走向甘露殿的殿门。
“走,去垂拱殿。……朕要好好骂一骂那些愚昧的家伙,我儿在前线为国杀敌,这群家伙倒是好,竟被一则可笑的谣言搅地心神大乱,简直是愚昧!”
“是,陛下。”
当日,在朝廷最为慌乱,近乎于瘫痪的时候,已在甘露殿内养歇了两年余的魏天子赵元偲,忽然露面,于垂拱殿召见内朝诸大臣以及外朝六部尚书,将这些因为一则荒诞谣言就心神大乱的臣子们痛斥了一番。
随即,魏天子赵元偲又正式颁布诏令,册立长孙「赵卫」为皇孙。
在听说这个消息后,襄王赵弘璟撇了撇嘴,心中不禁有些怏怏。
在他看来,他父皇的举措,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安抚、稳定朝中的大臣们,另外一方面,也等同于是在提醒或警告他们这几个儿子:纵使太子赵润不在,大位也轮不到他们这几个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还打算尝试看看的襄王赵弘璟,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因为他知道,若他敢在这时候跳出来,为了大位挑起内乱,那么,就算那位东宫太子果真战事于韩国,他父皇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将皇孙赵卫推上储君的位置。
毕竟这位父皇,从一开始就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