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的书房,经常悬挂有许多赵润的娱乐之作,比如说那副让朝中大臣们颇感啼笑皆非的‘金玉之言’:生鱼忧患、死鱼安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再比如,龙飞凤舞地写就一个「咸」字挂在墙上,取代了原本霸气的「魏」字挂在墙上,且字画下面还备有小注:我还能更咸。
似这些魏王赵润闲着没事的自娱自乐之作,在甘露殿内有许许多多。
想来世人没有多少人敢想象,在魏王赵润的书房内,竟充斥着这种不正经的书画。
当然,除了这些不正经的书画,甘露殿内亦有正经到发人深省的字画,就比如说,先王赵偲亲笔所写的一幅字: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
而此刻赵润睁眼所瞥向的,正是这幅他父王赵偲留下的墨宝,上面写着他当年的豪言——不过被先王赵偲稍稍改动了一个字。
『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
闭上眼睛,赵润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忽然间,他站起身来,迈步走向殿外。
见此,大太监高和吓了一跳,连忙赶了上去,不过却不敢询问这位君主的去向,毕竟他也摸不准,这位君主此刻的心情如何。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赵润便来到了宫中的凝香宫。
雒阳王宫的凝香宫,虽说是仿造大梁王宫的凝香宫所建,但说到底也只是借了一个名而已,并不会给予赵润带来多少回忆——这让居住在这座宫殿内的苏妃感到挺遗憾的,她其实更愿意沿用大梁王宫的凝香宫内那些陈旧的家具,毕竟那些陈旧的家具与摆设,承载着沈太后与赵润、赵宣母子十几年的回忆,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大梁王宫的凝香宫内的家具,并没有因为迁都而搬到雒阳王宫来。
待等赵润来到凝香宫时,苏苒正在亲手帮女儿赵楚梳着头发,脸上洋溢着对女儿的宠溺。
虽然没能给赵润生下一个儿子,这让她感到很遗憾,但鉴于夫君似乎更溺爱女儿,这份遗憾倒也能稍稍减轻几分。
“陛下驾到。”
随着大太监高和的一声通唱,殿内的苏苒母女与在旁的宫女们,皆感到十分意外。
待等赵润迈步走入内殿时,苏苒牵着女儿赵楚的手,领着一干宫女跪迎圣驾:“臣妾恭迎陛下。”
“免了这些俗礼吧。”赵润摆摆手,旋即蹲下身。
“爹爹。”
此时赵楚已挣脱母亲的手,几步蹦到赵润怀中,被这位父亲抱了起来。
旋即,她被父亲故意用下颌的胡须扎着小脸,痒地咯咯直笑。
用深爱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对父女,苏苒柔声问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么?”
赵润一边逗着女儿,一边笑着对苏苒说道:“唔,朕决定今日一家人聚一聚,就在你的凝香宫吧,回头将母后也请来。”
苏苒颇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今日莫非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么?”
她感到很纳闷,她在宫内呆了那么多年,可从未听过过今日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见此,赵润笑着说道:“莫要瞎猜了,只是朕心血来潮罢了。……你叫人去张罗吧,另外,派人到几座宫殿,将她们请来。”
他口中的她们,无疑指的就是皇后芈姜以及赢璎、乌娜、羊舌杏、赵莺、赵雀等诸女。
“是,臣妾遵命。”
苏苒盈盈一礼,当即派人去宫内知会众女。
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见皇后芈姜以及赢璎、乌娜、羊舌杏、赵莺、赵雀等几女陆续赶来,有儿女的带着儿女一同前来,尚未诞下儿女的赵莺、赵雀姐妹,则只是孤身结伴而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
穿着雍容华贵的赵莺在来到赵润后,懒洋洋地问道:“这不年不节的。”
曾经的赵莺,俨然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艳丽之下包裹着危险的气息,但自从萧鸾被诛之后,这个女人都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逐渐就堕落了,非但对夜莺不像从前那样上心了,纵使是一方水榭,也渐渐不管不顾了,简直比赵润还要慵懒。
其实不光是赵莺,齐聚至此的诸女对此都很纳闷,因为平常,她们除了特殊节日,否则只有每月的初一或者十五才会聚在一起——指的是赵润将她们聚在一起,而并非她们这些姐妹自己相聚。
“无事,只是朕心血来潮,想聚一聚而已。”
赵润微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赵莺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旋即意味不明地说道:“您是陛下嘛,一言决之。”
“这是在讽刺我么?”赵润笑着问道。
“臣妾哪敢呀。”赵莺言不由衷地哼哼道。
此时,妹妹赵雀来到赵润身边,悄悄地对后者道出了原因:原来,当凝香宫的宫女奉命去知会赵莺时,赵莺这个慵懒的女人还赖在床榻上尚未起身,无缘无故地被吵醒,也难怪她心情不好。
得知此事后,赵润恍然大悟,故意说道:“知道就好!朕乃魏君,国事、家事,皆可一言决之……朕就罚你,在今日的家宴中亲手烧制一道菜肴,若是不可口,哼哼!……两罪并罚!”
“你……”赵莺气地身体发抖,但在深深看了一眼赵润后,她气哼哼地说道:“待会我亲手烧制一尾鱼,但愿鱼刺能扎死……唔,哼!”
不知为何,她在最后忽然收口了。
殿内诸女相视一眼,皆捂着嘴偷笑,但她们的眼眸中却带着几分忧虑。
她们太熟悉自己的男人了,因此,纵使赵润一字都未提,她们亦能隐隐察觉到,自己丈夫心中的忧愁与烦恼——虽然不知具体什么情况。
随后,诸女们开始商量今日的家宴由谁来展示这方面的手艺,毕竟谁也不希望在家人面前丢脸。
唯独皇后芈姜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倒不是其他诸女联手排挤芈姜,原因是谁也不敢让芈姜走上灶台,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万一这位皇后烹出什么蝎子、毒蛇、蜈蚣之类的,谁敢动筷?
见自己被姐妹们被排除了,芈姜也不生气,她也能理解,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的某点观点——这些人不懂得蝎子、毒蛇、蜈蚣这些看似吓人实则对人大有裨益的美味,那是她们的损失。
“喂,你来一下,我有话想问你。”
趁着诸女没注意,芈姜悄悄拉了拉赵润的衣袖。
赵润会意,遂带着芈姜走到了殿外的走廊转角。
“怎么了?”他问道。
只见芈姜直直看了赵润半响,低声问道:“是因为楚国军队的事吗?”
“什么?”赵润故作不解。
但是旋即他就忽然想到,在芈姜面前隐瞒毫无意义,毕竟芈姜作为他魏国的皇后,也管着半个内侍监,怎么可能丝毫消息也收不到。
想到这里,赵弘润点了点头:“楚军……不,应该说是楚齐鲁越四国的联军,比朕预测的更早逼近大梁……”
“情况很不妙么?”芈姜问道。
“很不妙。”赵润点点头。
见此,芈姜抬起头看着赵润,又问道:“是故,你是准备亲征?”
“……”
赵润惊讶地看着芈姜,看着这个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心思的女人。
就在他犹豫着正准备询问芈姜是否会阻止他时,却见芈姜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倘若你是想问我,是否会阻止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她轻轻将头埋在赵润胸口,温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