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落,便有人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裴大人所言,并不妥当,羽林军身负皇宫守卫重任,杨钊杨大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资历尚浅,还需慎重。”
沐奕言一瞧,正是威武将军应敬仁,他已经年逾六十,长女为先帝的瑜妃,育有三皇子沐奕泠,只可惜在夺嗣之争中被大皇子暗杀,瑜妃因此悲痛欲绝,先帝故去后自请入庙修行。
“应将军所言甚是,杨大人任羽林军左郎将才数月,臣也以为,需再历练些时候。”另一名大臣出列附和,正是刑部尚书卢英燮。
裴蔺怔了一下:“杨大人乃先帝御前带刀侍卫,对宫中防务十分熟悉,这些日子来任左郎将尽心尽力,下官和于大人商议了……”
“裴大人,有些事情,不要太过明目张胆啊。”卢英燮捋了捋胡子,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裴蔺的后背一僵,冷冷地道:“卢大人此话何意?”
“裴大人年纪尚轻,总不见得你们镇南王府里都是些年轻人吧?总也得有几个德高望重的镇得住场面吧?”卢英燮呵呵地笑了起来,朝着左右大臣看了过去。一旁的几个老臣隐隐露出了忿忿之色,御史大夫吕则豫也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应敬仁在一旁轻哼了一声,声如洪钟:“就算镇南王府喜好年轻人,那也轮不到镇南王府管到朝廷里来,臣老了,是不是也该给裴大人让个位置?”
沐奕言一听,坏了,这帮老臣挑了裴蔺这个岔子,准备对年轻的大臣发难了!
先帝沐天尧深谙帝王之道,善用平衡之术,宫中嫔妃制衡,宫外朝臣、外戚制衡,他为帝二十多载,帝威甚重,政令通畅,底下大臣都十分敬服。
他在位时,老中青各类大臣各司其职,老的不至于倚老卖老,年轻的也多有出头机会,朝中算得上是生气勃勃。
可到了最后,沐天尧一下子病倒,最后不得不让沐奕言即位,沐奕言背后无人撑腰,一些老臣的势力都盘根错节,一个弄不好,沐奕言便有可能成为老臣手中的傀儡。
不得不说,沐天尧为了这个煞费了心机,临终前提拔了好些信任的年轻重臣,俞镛之、凌卫剑、裴蔺……更是为沐奕言指了好几位翰林院的学士、侍读,期望她早日能培植自己的势力,站稳根基。
吏部尚书是凌卫剑,六公主沐语之的驸马,沐语之和沐奕言算得上亲厚;中书侍郎是俞镛之,俞太傅之子,这两位都是科班出身,两任状元,在文官中也素有威望,这次文官的调任倒是没出什么大岔子。
而裴蔺只是兵部侍郎,并无军功在身,在武将中资历还是不足,兵部尚书于之成正好告病,这下好了,这些老臣拿他开刀来了。
眼看着裴蔺的脸都白了,沐奕言清咳了一声,笑嘻嘻地问道:“咦,卢大人,朕听说你前几日刚刚娶了个小妾,年方十八,可有此事?”
☆、第6章
卢英燮有些莫名其妙,躬身回禀道:“是,臣的确娶了一个小妾,不过这种风月之事,不登大雅之堂,放在朝堂上来说不是太合适,臣就私享不禀告陛下了。”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调侃,神情轻松自在,一旁交好的大臣们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沐奕言不以为杵,也笑嘻嘻地说:“卢大人应该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吧?不知道为何要娶个十八岁的小妾,相差甚远啊。”
卢英燮笑着说:“陛下,臣的夫人和臣年岁相当,贤良淑德,臣向来敬重的很,只是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平日看着赏心悦目,何乐而不为呢?”
沐奕言斜靠在龙椅上,嘴角挂着一抹暧昧的笑容道:“你瞧,卢大人你都喜欢年轻貌美的,看着赏心悦目,何况是朕呢?朕一瞧下去,幸好有俞大人、凌大人在,不然,朕连早朝都不想上了,老少搭配,干活不累,裴大人的安排,甚合朕的心意,羽林军负责皇宫防务,朕必定要三不五时地去瞧一瞧,中郎将自然要年轻,最好还能俊美些,让朕看着舒坦,卢大人你说是不是?”
卢英燮万万没想到沐奕言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胡搅蛮缠的话来,怔在原地:“这……陛下……”
“就像卢大人说的那样,卢大人对正室无比敬重,朕对你们这些肱骨之臣,那简直是敬重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应老将军,战功赫赫,威震大齐,朕做梦都想跟着老将军一起去大杀四方啊!”沐奕言的眼神热切地看向应敬仁。
应敬仁只好躬身应道:“陛下谬赞了。”
“朕赶明儿就让杨钊杨大人向应将军多多请教,中郎将嘛,当然比不上应老将军,裴大人你也别忘了多提点一下杨大人。这事我看兵部的任选很不错,就是杨钊不够俊美些,不过,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嘛,就这么定了。哎呀,瞧朕,说着说着就扯了一大堆,好了,诸位大人还有何要事?没得话就散了吧,朕头疼得紧。”
沐奕言站了起来,一旁的洪宝立刻机灵地上前扶住她,高喊一声:“散朝!”
眼看着沐奕言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上,众大臣一片哗然,鄙夷的有之,叹息的有之,几名老臣面面相觑,虽然沐奕言捋了一把老臣们的顺毛,可是居然将妻妾后院来比作朝政,还需朝中大臣年轻俊美些让他赏心悦目,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一下这景武帝太过荒诞。
一旁的俞镛之脸色有点发白,先帝将沐奕言的教导之事托付给俞太傅和他,沐奕言说的话,就好
像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一样,令他颜面扫地。
“佩服啊佩服,下官细看,群臣之中,当属俞大人最为赏心悦目。”
一旁有个声音半开玩笑地说着,俞镛之一看,正是御史大夫吕则豫,洛太妃之兄,七皇子之舅。
俞镛之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吕大人怎么也忽然在意起这些皮相之事来了。”
吕泽豫的脸一僵,他的妹妹洛太妃花容月貌,偏生他长相普通,小时候经常被人笑话是捡来的,这容貌便成了他的一个忌讳。不过,他为人圆滑,向来不会和别人起正面冲突,便打圆场般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佯做亲切地拍了拍俞镛之的肩膀:“不在意不行啊,怪不得当初陛下一入朝房俞大人便入了陛下的眼,其中果然有玄机啊!”
吕泽豫大笑而去,俞镛之咬紧了牙关,他何曾听过这样带侮辱的话语?特别是从这个向来有些嫌隙的同僚口中。
他下意识地朝着沐奕言离去的背影看去,胸口有一种冲动,恨不得冲上去挖开沐奕言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何堪大用!”
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一旁的好友吏部尚书凌卫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看着沐奕言的背影道:“镛之,别恼了,我看不见得……”
沐奕言自然不去理会身后那些朝臣的闲言碎语,从金銮殿出来,她估摸着俞镛之今天一定不想见到她,便换下朝服,怡然自得地享受春光去了。
刚刚走到御花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洪宝去御厨房取了几份小点心,一路朝着重华宫而去。
重华宫是未成年皇子的居所,在皇宫的东边,离国子监仅几步之遥。里面现在住着七皇子沐奕啸和八皇子沐奕阳,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门口的守值太监正要通报,沐奕言“嘘”了一声,慢慢地往里走去。
“哎呀烦死了,都在屋里闷了两天了,什么时候能让我出去啊!”一个清脆的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七殿下你病了,奴才已经和国子监那边告了假了。”
“我已经好了,皇帝哥哥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沐奕啸忿忿地说。
“七殿下还是谨慎些好,不然太妃娘娘要责骂奴才了。”
“她又不在,你们不和她说就是了,我要去校场,可不能让八弟抢到我前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