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奕言忍不住“嘶”的抽了一口气,忍痛道:“俞大人,朕……朕有些吃不消……洪宝!”
俞镛之这才发现她的异常,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了沐奕言,连声叫道:“陛下你怎么了?”
沐奕言挣扎了一下,怎奈腹痛如绞,一层层冷汗冒了上来,她的手扯住了俞镛之的衣袖,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声音颤抖:“俞……叫……”
俞镛之心急如焚,一下子将沐奕言抱了起来,手中的人轻如薄纸,一张清秀的脸上惨白如纸,黑漆漆的眸子蕴含着几点水光,柔弱得仿佛一株蒲草,一刹那间,他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手中的不是那个九五之尊,而是一个令人疼惜的女子……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俞镛之飞快地将沐奕言放在了软榻上,想去揉她的小腹:“肚子疼吗?御膳房送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沐奕言大骇,用尽全身的力气侧了一下身,握住了俞镛之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去,让洪宝把田嬷嬷叫来……”
俞镛之犹豫了一下,掌中的小手冰凉,他的心不知怎的跟着抽了一抽,他飞快地站了起来:“好,陛下你先忍忍,臣去叫太医。”
“田嬷嬷……不用太医……”沐奕言眼看着他往外走去,急急地叫道。
俞镛之的身形顿了顿,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沐奕言的眼前。
沐奕言努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的月事还算正常,都能提早做些预防,唯一头痛的就是痛经,每隔几个月都要来上这么一回,别人都是来的时候痛,而她,却是在来之前痛得死去活来。
小腹一阵阵下坠,冷汗已经湿透了亵衣,她的手按在小腹上,想从中获取一份暖意,却徒劳无功,只能把身体像虾米一样的蜷缩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半侧起身子一看,一个中年嬷嬷疾步走了进来,一下子扑倒在她面前,正是从小贴身伺候她的田嬷嬷。
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一下子跌倒在软榻上。
洪宝和俞镛之紧跟着走了进来,俞镛之满面狐疑地看着那田嬷嬷道:“陛下时常腹痛吗?有请过太医吗?”
田嬷嬷的表情冷漠,只是瞥了他一眼,双手对着沐奕言比划了几下,原来,她是个哑巴。
沐奕言哑声说:“俞大人,请你回避一下,田嬷嬷有秘方,朕的腹痛向来就是她医治的。”
俞镛之的心一紧,断然拒绝:“陛下,你还是等曲太医来了再说,江湖草方,只怕治好了也有后患……”
沐奕言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掐住软榻,一双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连连摇头。
那田嬷嬷的神色微愠,冲着俞镛之连连比划了好几下,洪宝急了,拽着他就往外走:“哎呀我的俞大人,你就回避一下吧,田嬷嬷都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了,不会害陛下的……”
门终于关上了,田嬷嬷谨慎地插上了门闩,又检查了一遍窗户的销子,这才从身旁带着的袋子里将东西一件件地取了出来:红糖水、月事带、暖袋……
她轻轻地揉着沐奕言的小腹,又将暖袋垫在了她的腹上,扶着她半坐了起来,将红糖水放在她的嘴边喂了几口。
沐奕言只觉得小腹一阵暖意袭来,几近痉挛的双手这才松了开来,喘息了几声,低声叫道:“榻上有没有印子?”
田嬷嬷仔细地帮她检查了一遍,冲着她摆了摆手,她这才放下心来,在田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琢磨着待会儿该怎么圆谎。
田嬷嬷满脸的怜惜,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眼神忧虑地看着她。
她的心里一暖,这个田嬷嬷,是她小时候在内宫的墙角边捡的,刚捡到的时候,她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她的母亲吴婕妤深怕惹来祸端,不敢收留,是她瞒着母亲给田嬷嬷送了十来天的饭,才帮着捡回了一条命。
不知道是中毒还是天生,田嬷嬷听得懂说不出,吴婕妤终于动了心思,几次三番试探之后,见后宫也没什么找人的动静,便把田嬷嬷留了下来。
一老一少好像是天注定的缘分,相处得十分投缘。田嬷嬷老实本份安静,对沐奕言异常疼惜,照顾周到。几经试探,她的确是个哑巴,也不识字,吴婕妤对她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吴婕妤身染重病不治,临终前终于将沐奕言的秘密托付给了田嬷嬷,这些年来,沐奕言年岁日长,各种不便接踵而来,若是没有田嬷嬷在身旁帮衬,只怕这秘密早就大白于天下了。
“田嬷嬷你别怕,”沐奕言安慰道,“过几年等朕把事情安顿好了便想办法脱身。”
田嬷嬷比划着说:外面那个大官,看起来不好应付。
沐奕言的眼睛眯了起来,狡黠地笑了笑:“嬷嬷你走眼了,别的事情他都不好应付,唯有这件事情,朕不怵他,只要朕稍稍调戏他一下,他便看都不敢看朕了。”
田嬷嬷笑了笑,像从前一样地摸了摸她的手,又比划了两下:那个大官长得真好看,你要是女儿身的话,嫁给他多好。
沐奕言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轻咳了两声,刚想说些什么掩饰一下,门忽地“笃笃笃”地被敲了几下,俞镛之的声音焦急地响了起来:“陛下,曲太医来了,快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田嬷嬷好像个隐形人似的,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俞镛之收力不及,踉跄了一步,幸好旁边的曲太医扶了他一把,戏谑地道:“俞大人小心,可别让老朽太忙了。”
俞镛之面上一红:“下官心系陛下,还请曲太医见谅,陛——”
他一边说一边往软榻看去,不见沐奕言的身影,心里一急,三步两步抢入屋中,定睛一瞧,不由得脱口而出:“陛下,你怎么脸这么红?难道是起烧了不成?”
☆、第12章
真是要了命了,被俞镛之这么一说,沐奕言越想冷静,脸上的红潮却越退不下来,她有心想把曲太医支走,俞镛之却坚持要让曲太医把脉。
曲太医端详了一下沐奕言的脉象,又搭住了沐奕言的脉门,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看得俞镛之心中惴惴。
“不应该啊,”曲太医自言自语地说,“陛下的心脉过速,这是有什么大喜大悲之事吗?”
沐奕言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却只能佯做淡然地道:“朕一见俞大人便心慌得紧,生怕他问朕的功课如何,心脉过速实属正常。”
曲太医心有戚戚地点了点:“下官从前学医的时候见到师傅也是如此。”
沐奕言噗嗤一乐,朝着俞镛之瞟了过去,俞镛之的面上不太好看,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曲太医的神情。
不到片刻,曲太医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洪宝:“陛下的饮食可正常?怎么从脉相看,有气血两虚之症?”
洪宝一拍脑袋:“对,曲太医,你说说陛下,食量小不说吧,还总认着喜欢吃的东西吃,奴才劝了好几回,陛下总是不听。”
“洪宝你多嘴多舌的,小心朕把你扔到浣衣局去!”沐奕言恐吓道。
洪宝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陛下刚才是腹痛吗?怎么下官从脉相上看不出来?”曲太医查探了好一会儿,有些奇怪,“能和臣说一下腹痛时是怎么样的吗?”
“就是好像忽然有个什么东西钻进了肚子里,把我腹中的东西搅在一起又往外拉一样,”沐奕言信口胡诌了起来,“现在好了许多了,隐隐作痛,浑身无力罢了,曲太医不必太过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