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沐奕言气急败坏地道,“朕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算陛下心里没臣了也没关系。或者,就像你说的那样,老天爷自会有它的安排,陛下,这么多日子臣已经想明白了,臣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只是因为是你,你现在放不下裴蔺,臣愿意等你,等你重新喜欢上臣的一天。”俞镛之的声音低柔,眼神缱绻,就好像那日在悦思书院中,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俞镛之的沐奕言。
沐奕言无法招架,只是站起来,紧走了两步,恼怒地叫道:“人呢,都到哪里去了,快给朕把东西收拾一下,散了散了,朕不喝酒了!”
洪宝在殿门外急促地应了一声,叫了起来:“陛下,兵部有紧急军情禀告!”
沐奕言立刻停住了脚步,狐疑地朝着俞镛之看去,俞镛之也吃了一惊,什么军情,居然紧急到兵部直接到寝宫求见?
“宣!”沐奕言沉声道。
过了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兵部尚书于之成几乎是扑过来跪到了沐奕言的跟前:“陛下,邠国举四十万大军进犯齐国边境,邠国成明帝御驾亲政,北桓郡、梧州告急!”
☆、第42章
邠国位于齐国的北边,国土比齐国小了近三分之一,但是民风彪悍,擅长骑射,是一头雄踞于北方的饿狼。
景太宗在位时,曾和邠国打了一仗,彼时邠国还未成气候,两国胶着了两年,各有损伤,最后是沐恒衍的曾祖在若阴山下大败邠国,一战成名。
齐国虽然大胜,但也伤了元气,两国后来罢兵议和,以若阴山、罗谷江上游为界。
后来几年,邠国一直陷于皇室纷争中,齐国沐天尧在位期间,邠国逐渐收回了几个藩王的权利,最后牢牢地把大权掌握在天子的手中,国力由积弱渐渐强盛。然而,齐国却重蹈了邠国的覆辙,几个皇子争位,把好好的一个富足的国家弄得七零八落,以至于沐天尧气死,国力渐微。
此时正是齐国最弱的时候,新政推行了几个月,成效尚不明显;镇南王意向不明;吕家虽然逼宫未成,可沐奕言还未能立威……邠国就好像安插了眼线在这齐国的京城,挑选了这个最恰当的时机,进犯齐国,准确地朝着正在强国路上的齐国捅了致命的一刀。
然而,若是避无可避,这也成了一个契机,应敬仁此次大伤元气,又加上年老力弱,正好趁此机会收归一部分兵权;如果此次大齐能够力拒邠国于国门之外,沐奕言毫无疑问将立威朝堂,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撼动分毫。
沐奕言再也没有时间悲春伤秋,军情紧急,边关连送了三封急件到兵部,沐奕言亲封沐恒衍为定北大将军,拿走了应敬仁手中一半虎符,调集了十万中原军援驰西北军,即日便出发。
朝中重臣对定北大将军的人选毫无异议,问题的症结卡在了沐奕言要不要御驾亲征上,以俞镛之为首的文臣,极力反对御驾亲征,而以沐恒衍为首的武将,却大力赞成沐奕言亲临边关,鼓舞士气。
“邠国皇帝亲征,我大齐岂能被他落了威风?”
“邠国向来民风彪悍,野蛮之乡以武为尊,我大齐自然不可同它相提并论。”
“臣忧心阵容上落了下风,被邠国耻笑。”
“陛下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个万一,谁能担当得起?”
两边唇枪舌剑,各执一词,两边领头的人都各有那么一点私心,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最后吵不出个结果来,只能把决定权给了沐奕言。
这种可以名正言顺出宫的大好机会,沐奕言怎么会放过?更何况,保家卫国,血染沙场,一听就让人热血沸腾。
康盛二年,景武帝沐奕言御驾亲征,任厉王沐恒衍为征西大将军,统领西北、中原三十万大军,对站邠国铁军,俞镛之为大军总指调,筹措粮草军需,杨钊代领五万禁军护卫京畿,俞太傅、凌卫剑这一老一少的重臣坐镇京城,由此,邠、齐两国的大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沐奕言坐在马车里被颠了七八天了,一开始的新鲜劲过了以后,行军的枯燥和辛苦便接踵而来,她所在的马车宽大舒适,座位上垫着厚厚的软垫,八匹高头大马拉着,却也挡不住急行军的颠簸之苦。
从车门往外看去,官道一眼望不到边,两旁有时是繁华小镇,有时是崇山峻岭,更多的时候是荒野乡村。军情紧急,除了两队先锋已经星夜赶往边关,大部队也是一路急行,有时候免不了要餐风露宿。
田嬷嬷和洪宝自然贴身跟随着,袁骥领着数十个御前侍卫贴身护卫,杨钊更是调拨了八百左骁营的精兵强将,把沐奕言的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饶是如此,俞镛之还是不放心,千叮万嘱,要不是他担负着筹措粮草军需的重任,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只怕他就要跟着沐奕言一起去边关了。
临行前,俞镛之把收缴的话本都还给她了,所有换过的封面被他仔细地换回了原样,里面夹杂着几本他亲手挑选的新话本,扉页上都落了款,那一手字迹遒健秀雅,字如其人。
沐奕言挑了好几本随身带着,行军路上无聊时就拿出来看,其中有一本《江湖群英录》,情节天马行空,跌宕起伏,构架气势磅礴,文笔优美生动,简直就是话本中的精品,除了略文言了一点,和后世的金庸武侠小说几乎不分伯仲,给沐奕言枯燥的行军生活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唯一可惜的是这本《江湖群英录》只有第一册,沐奕言看完的时候简直百爪挠心,真想飞回京城质问俞镛之一下,为什么不把另外几册都一起买了来?
她靠在车里的软榻上,随手翻看着书,翻着翻着忽然出起神来,俞镛之临行前那殷殷的期盼渐渐地浮上心头。
“陛下,战场凶险,你万万不可贪玩,坐镇后方就好。”
“不可轻易离开大营,更不可独自一人外出。”
“臣筹措军需完毕,立刻会赶来边关。”
“这是静云大师亲自为陛下开光的玉佛,陛下一定要随身佩戴,保佑你逢凶化吉。”
……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脖子上摸了摸,俞镛之亲手戴上的玉佛仿佛还带着他的余温,让人心中暖烘烘的。
“陛下,厉王殿下求见。”车外洪宝叫了一声。
沐奕言不由得抚了抚额,自从大军开拔之后,沐恒衍军纪鲜明,调度有方,令人钦佩,只是他好像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天必定要到沐奕言跟前坐上片刻,军情说不到几句就没了,剩下的时候就是大眼瞪小眼。
沐奕言感激他在金銮殿上的拔刀相助,可是对这个冷酷寡言的厉王,她实在亲热不起来,从前气不过,还能胡搅蛮缠调戏一番,可现在在同一阵营,她总不能再这么没脸没皮吧?
她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快快有请。”
门帘一挑,沐恒衍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冷意,沐奕言冷不住哆嗦了一下。
“陛下冷吗?”沐恒衍皱着眉头道,“穿得太少了。”
沐奕言无语地看了看他身上的一件薄薄的锦衣,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强笑着道:“厉王真会说笑话。”
“陛下和臣不一样。”沐恒衍回头对着他的侍卫说,“去,把本王的那件狐裘拿过来。”
“不不不,不用了,”沐奕言叫苦不迭,“现在披狐裘冬天了朕难不成钻到树洞过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