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玉,一个铁画,两者虽然都是传统工艺,但其历史意义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铁画的价值,主要体现在手艺上。
它以国画为蓝图模版,并没有新的创作。
在表现力上,铁画是不如玉雕的,它在创新之前,唯一能吸引人注意力的,依然是国画中的精髓。
它的艺术性不够高,表现力就有所欠缺,加上材料的限制,让它难登大雅之堂。
所以陆子安想将它的道路扩展,让它重焕新生,便使其与石艺相融合。
目前来看是非常圆满的,至少汤叔接到的定单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他的研究方向没有错。
但是这和陆子安目前研究的第三次玉厄,却仿佛没有一丝关联。
这个发现,让陆子安有些疑惑。
“师父,我觉得……”应轩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他,谨慎地道:“我偷偷和你说啊,你别告诉戒虚大师——我觉得,他一个和尚,哪懂得玉啊,没准是瞎说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很忐忑的,甚至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子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师父……”
“戒虚大师……”陆子安以手支额,淡笑着看他:“你觉得他会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吗?”
应轩跟了陆子安这么久,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生气,想了想,拎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压低声音:“我说实话啊,我其实觉得佛语还挺玄妙的,但是和尚就没什么稀奇的了,这不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嘛,乱世道士下山救世,和尚关门避祸。盛世道士归隐深山,和尚出山圈钱……什么的。”
后面的话越说越低微,因为陆子安的目光越来越凌厉。
“胡说八道。”陆子安拿起一纸卷起来的纸筒,直接敲他头上了:“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道教佛教都已经是华夏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两者各有优劣,不过是挑拨两教关系的而已,听听就行,你还真当真?”
摸了摸脑袋,不疼,但是应轩表示很疑惑:“这……我听很多人都这么说……”
“你知道佛教是什么时候盛行的吗?”陆子安没好气地看着他:“事实上,佛教是一个世界性的宗教,并且只有华夏的佛教在儒家文化为主流的统治下才变得温和,五胡乱华,华夏大地一片战乱的时候,佛教才盛行起来。”
“……那道教呢?乱世道士都下山了,肯定更加兴盛吧?”
“恰恰相反。”陆子安淡然地道:“乱世是什么?就是民不聊生,命如草芥,这时候的人们都已经不奢求能活着了,只敢奢望来世安稳,哪里还会信道教?
盛世才是道教发展的机会,贞观盛世大唐崇道,全真道当年也是在金朝大定年间出现,于金朝的“明昌之治”时发展起来的,后来的龙门中兴也是在清初的承平之世。”
南朝为战乱之世,但却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等诗的流传。
而《新唐书·百官志》崇玄署中记载的数据可能更直观:“天下观一千六百八十七,道土七百七十六,女官九百八十八。”
更有“寺五千三百五十八,僧七万五千五百二十四,尼五万五百七十六。”
“道教和佛教,自有其独特的处世之道,它不在于道、佛兴盛的程度,也不在于有多少人信仰,而在于尊重。”陆子安语重心长。
认知出现偏差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他不希望应轩走偏。
没有读过很多书,更没学过这些历史,应轩的文化素养是靠着挤时间偷背的各种古诗词来填补的。
因此,他对陆子安的这些引经据典,听得一知半解。
金朝?大定年间?南朝又是什么时候?
应轩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听天书一样的。
看着他一脸茫然,陆子安叹了口气:“等过阵子,我会去燕大讲课,到时你也去旁听一下其他老师的课程。”
“好哒!”应轩一脸激动,兴奋不已。
哇咧,大学哎,他才初中毕业,没想到今生竟然还能摸到大学的边。
陆子安看着他的笑脸,恍惚看到了他身后的尾巴。
这要再加两只耳朵,妥妥的一哈士奇……
“哎,对了。”应轩回过神来,眼都不眨地看着他:“那师父,你是信佛吗?还是……”
“我都信,也都不信。”陆子安气定神闲地继续看玉:“万法归宗,只是修的方法不同,达到的境界却是相同的。信佛信道讲究的都是一颗心。只要修心,信和不信区别都不大,何况信佛还是道呢。”
这样嘛……
应轩若有所思:“嗯,我明白了……”
“走吧,汤叔应该要开门了。”陆子安手里的玉已经把玩得温热,因其小巧精致,很是舒适,便没把它放回去。
出门之前,他顺手戴了顶帽子,戴了副眼镜。
今天太阳很大,他一身休闲装在人群里也不明显。
此时的大街上,一扫前几日的清冷空寂,到处都挤满了人。
大部分都是远道而来的游客,一个个兴奋地举着手机到处拍照。
芜湖铁画虽然式微了,但是芜湖的风景还是非常好的。
尤其长街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不比一些刻意留存的古镇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