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三人领完后,在最后面的那位管事面前的账册上按了手印,兴高采烈的往家里走。
“娘,这些年货也足够咱们一家过个好年了。”长媳捧着手里的鸡蛋,感觉沉甸甸的,现在的鸡蛋价格是三文钱两个,手里这二十个鸡蛋就价值三十文,还有大米和白面。
“好在之前没急着买,也幸亏孙总管提前和我们说了,过年会年货。”王山杏高兴的嘴角都合不拢,“这两双家居鞋都是给你们公公留的,等日后咱们家条件好了,想穿都能买。”
“媳妇给他们做就行了,别花那个钱。”虽说自己做的不如买的精致,可家里孩子多,再加上年纪小,买的还真比不上自己做的,毕竟孩子长得快,指不定一年就得扔。
叶宅,叶寻回来的时候,站在楼底下冲着楼上喊了一嗓子。
周钰听到后,无奈起身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向下看去,就瞧见叶寻手里拎着一条鹿腿。
“谷里的师弟派人送来的,不过很可惜,你身体太虚,没得补,今年就便宜我了。”
“……”周钰眉峰微挑,“你力壮如牛,吃了岂不浪费?”
“嘿,羡慕我了吧?”叶寻玩味一笑,拎着鹿腿去了东厢厨房,交给了家里的厨子。
进屋后,他麻利的换上小猫儿家居鞋,趿拉着腾腾腾上楼,直奔书房。
“除夕夜咱们家里吃鹿肉饺子,明年开春我师父可能要来盛京,他对我去信说的牛痘很感兴趣,想来医学系亲自看看,若是没问题的话,应该会留下来。这几年,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钻研针对你身体情况的解决方法,按照师弟来信的答复,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展。所以,长歌啊,你可要争气点,别走在哥哥我前头。”
周钰表情平静的笑了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喜不悲罢了,能活着我是不会求死的。”
以前或许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现在却在接触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后,他觉得活着挺好的。
能徜徉在那般玄之又玄的学海里,让他这幅羸弱之躯,都有了撑下去的动力。
虽说曾经学到的一切,都在进入大学后遭到强烈的冲击,可他心里明白,现在学到的东西,才是让他真正沉迷的。
叶寻点点头,“对了,周家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我已经不抱期待了。”周钰面色如常,“如此没有交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虽如此,可那些人未免太过分了,明明是老太爷留给你的,却被你的那些族叔给掠夺,前些年还好,谁想到这几年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
“祖宅的书籍已经被你全部带出来了,留下的不过就是几座宅子,那里对我可有可无,没什么可在意的。”周钰并没有去打脸周家族人的想法,他的身体这般状况,以后是否能娶妻生子都是未知数,未免周家陷入无人继承的地步,他们把自己架空,在周钰看来,无非就是早与晚罢了。
周家在大周的读书人心里,可谓地位凌然,可也正是因为这两百年的底蕴,让周家枝叶繁盛,内里却藏污纳垢。
他并不喜欢那个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能离开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没什么不好的。
“算了,既然连你都不在意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叶寻仰躺在藤椅里,室内的温度让他舒服的眯起眼,“这位女帝当真是令人称赞,谁能想到不过是简单的改造,居然能让这个冬天变得如此舒坦。”
周钰“嗯”了一声,瞧着叶寻扔掉鞋子,赤脚踩在地砖上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暖身先暖脚,啧啧啧,连我都觉得跟个神仙似的。”他扭头看了眼奋笔疾书的周钰,笑道:“今年冬天,对你来说也是再好不过了,不用担心病。”
他的病作起来是不分时候的,一年四季,白天黑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复。
可若是冬天作起来就显得倍加难熬,本身就身体虚弱,到了冬天更是手脚冰凉,现在好了。
除夕当天一大早,御膳房就在陈三桥的招呼下,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中午的膳食很简单,晚上的才是最丰盛的,至于子时的那顿膳食,倒是不用多麻烦,陛下交代了,与去年一样,烤肉。
给谢琅做了一年的饭,陈三桥也琢磨到了谢琅的口味,上午就把所需的菜式准备出来,下午直接开火就可以。
之所以忙碌,是因为宫里的人太多,那些个宫女内监也是要过年的,这个就得需要御膳房一块做出来。
陈三桥与新提拔上来的副总管专门管着陛下的膳食,其余的人则大多都是准备宫人们的饭菜。
勤政殿暖阁,谢宸正拉着谢洲吃薯片,薯片是焦糖味的,之前陈三桥准备了不少,这也成了谢宸近半个月来最喜欢的一道零嘴。
可惜谢琅管得严,他每天能吃多少都得定量,吃多了的话就会被谢琅呵斥,并派人守着他绕乾清殿跑圈,每次都把他累的全身疲惫,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为了不再遭受那种“非人”的折磨,小胖子只能屈服于谢琅的淫威之下,半口都不敢多吃。
谢琏此时是懵逼的。
“陛下,您所说当真?”
“你这话朕就不爱听了,怎么就不是真的?朕可是天子,一言九鼎,骗你又没好处。”谢琅被殿内的炭炉烤的双颊通红,比之以往都多了几分艳色。
穿着家居鞋的脚在半空晃悠悠的踢打着,拖鞋在脚尖似掉未掉,好几次谢琏的视线不经意看到那一幕,总会很君子的移开。
谢琅不由得捧腹大笑,“哎哟皇兄,你是要笑死我吗?”
谢琏:“……”
他由怎么了,惹得陛下如此大笑。
谢琅指着自己的脚,道:“脚是做什么用的?”
“自然是走路用的。”谢琏答道。
“这就是了,脚是用来走路的,绝非那些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女子私密,被人看到就是不洁,还什么夫君才能看,这不是胡说八道嘛。真像那些蠢货说的,你干脆把脚砍下来放在家里藏起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谢琏微微蹙眉,“寻常女子都将足包裹的很严密。”
谢琅翻了一个白眼,“那为何偏偏是脚?而不是手?手的作用也非常大,怎么就没有脚的待遇?你也别告诉我手要经常用,脚难道就不经常用了?”
“……”谢琏思忖片刻,似乎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人的思想要不断的进步,别守着固有的思想停滞不前,这样社会怎么展?当然,社会的展,与解放双足有着很大的关系,我就反对缠足,这是畸形的社会形态,完全就是为了满足男人的那些肮脏的**。层层包裹,以残忍的手段折断脚趾后的双脚,居然还有人觉得好看,朕怀疑这种男人有心理疾病。”
“何谓心理疾病?”谢琏不耻下问。
“既然你问了,朕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谢琅清了清嗓子,和他就“心理疾病”这四个字,展开了长达近一个时辰的探讨,当然在这期间两人你来我往的,都会说出各自的观点。
有的观点能让谢琏顿悟,有的则是没办法说服他,总的来说,这还是一次小小的进步。
“社会的展需要阴阳调和,别总想着靠摧残女人来得到所谓的满足与膨胀欲,这种做法本身就是男人不自信的表现。”谢琅谆谆劝导,“你像文贞皇帝,她稳坐龙椅近二十年,却始终被前朝的那些个男人们给压制的无法施展抱负。在她执政期间,出了一位女将军,最终的结果还是被朝臣们打压,并胁迫文贞皇帝将女将军赐婚嫁人,之后那女子就沉寂下去了,直至最后惨死于后宅争斗,多可惜。明明不比那些个就知道胁迫女帝的男人们差,可他们却害怕女将军手中的兵权早晚会威胁到他们,最终让她走到了死不瞑目的下场。”
“是啊。”谢琏也觉得可惜。
可能是因为身边的谢琅,她彪悍的作风,压制的前朝重臣喘气都要小心翼翼。
“所以,若朕是文贞皇帝,那些朝臣们敢威胁朕……呵呵。”
谢琏心中一紧,这“呵呵”二字就很有灵性了,莫名的让人心颤。
“朕做皇帝,执掌天下,不是为了被你们这些朝臣威胁的,你指点我可以,但是想对我指指点点,朕能把他们的爪子全部都剁了,做成麻辣鸡爪。”
说罢,她看向谢琏道:“对了,今儿午膳有麻辣鸡爪,味道很不错,皇兄到时多吃些。”
“……”
这话题转换的未免也太快了,他都跟不上。
“好。”他声音干巴巴的应道。
“以后条件允许的话,我让人给你做一双义肢,走路或许不如正常人那般便利,至少也不用再常年做轮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