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林还在底下跪着,“皇上……”
赵毅今个儿似乎对赐婚这事儿不太乐衷,伸手端了一杯酒,还没到唇边,就被杨皇后拦下了,“皇上保重龙体。”然后又是好一通的劝。
老皇帝扶额,说政务繁忙,要回去看折子,他起身之后看见杨希林还是跪地不起,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你得去问人家姑娘。”
赵毅同一众大臣们走后,只余下一众夫人小姐和王孙公子。
杨希林起身,走向了温酒。
三十多岁的男子期期艾艾,看着温酒的时候,脸还有点红,“温、温姑娘……上次冒昧来谢府求亲是我不对,这次……我请皇上赐婚,金口玉言,八抬大轿,我、我一定待你好。”
温酒想了很久。
国舅爷这个年纪,什么好看的姑娘没见过?要说爱她容貌,那温酒的脸还真没那么大。
若是因为别的,那肯定就是为了银子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国舅爷,憋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我家很穷的。”
四周众人一头雾水。
也不懂温姑娘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连女财神都跑来哭穷,这谢家到底是什么风水?
杨希林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听,好半天才接上话,“无、无妨,我府里倒不是很穷……”
“哦。”温酒语气淡淡,“那国舅爷还是另觅佳人吧,我家穷,我家长兄、三哥四哥都穷的娶不起媳妇,还得我赚银子帮他们攒老婆本。还有老老少少的一大堆,谢家少了我不行。国舅府就不一样了,不穷,用不着我。”
杨希林顿了顿,“其实……我们国舅府也挺穷的……”为了显得真诚一点,国舅爷还特地加重语气说了两字,“真的!”
周围一众人看的云里雾里。
对面的周世子乐不可支,“这年头,娶媳妇还要比穷了?”
旁人是想笑也不敢笑,偏偏这位一点也不含蓄,若是换个场合,温酒都能抡起酒壶砸他。
“温姑娘。”杨希林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谢家那几个迟早是要娶妻的,这世上也没谁离了谁活不下去,你得、你得为你自己想想。”
温酒原本是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也得给国舅爷留点面子。
谁知道他跟喝昏了头似得,半句人话也听不懂。
温酒身后的一众官家夫人跟着道:“国舅爷这次是动了真心啊,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曾见过他为谁家姑娘这般上心过。”
“我听说将军府把温姑娘当成自家的闺女,这嫁了国舅爷,做了当家主母,拿银子贴补娘家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我觉着国舅爷这话真是说到心坎里去了,这人啊,还真得为自己想想……”
若温酒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几乎都要信了这些人的鬼话。
要是国舅爷真是佳婿,怎么不把你们女儿嫁给他?
“我想过了。”温酒在一片苦口婆心的劝导中起身,看着眼前三十出头却仍旧像个小少年一般执拗的杨希林,“我不愿意。”
她意简言骇,字字清晰。
杨希林愣住了,四周众人一下子静了下去。
温酒也是真的豁出去了,这时候竟一点也不怕上头那两位怪罪,脑子里想的竟然是难怪三公子平日里那般惜字如金,但凡几个字就能说明白的事,何必同人长篇大论?
说的再多,也是扯不清,远没有这一个两个,三四个字的来的清晰明了。
“温姑娘,你这是答应了?”李映月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仿佛完全没听见她刚才说的是拒绝的话,拉住了温酒的手,“你放心,嫁了国舅爷,以后没人会亏待你的。”
李映月手上用了不容易挣脱的力道,面上却是笑盈盈的。
温酒一时无言。
这宫里的女人,果真要比山上的猛虎还要可怕。
这时,凤座上的杨皇后笑着问道:“这是成了?”
李映月拉着温酒,面朝主座,笑道:“回母后,成了!”
身后一众夫人小姐跟着笑,“成了成了!”
“温姑娘这是害羞呢!”
“你们瞧,她都羞的不好意思说话了。”
“国舅爷这样诚心诚意,温姑娘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温酒一阵的恍惚,耳边嗡嗡作响,这些人说的话她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懂。
又似乎全然明白过来,一瞬间,遍体生寒。
老皇帝走了,这席间就是杨皇后最大。
不知何时湖边的小船全都撤了个无影无踪,这偌大个揽月湖,烟波浩渺,是世间少有的美景。
同时,也无路可走。
以揽月湖夜宴为网,步步紧逼,再有这些人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事一说定,即便是温酒想反悔也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