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温酒以为是自己药吃多了,耳边出现了幻觉。
直到身边慌乱不安的侍女们忽然安静了下来,侧耳聆听那越来越清晰的琴声,疑惑的问道:“哪里来的琴声啊?”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在回鸾湾弹琴?”
温酒也觉得很奇怪,走到船舱对着来时路的窗前,刚伸手掀开帘帐,就听得对面的西楚水军惊声大呼:“水下有东西!有东西在拱船!”
这人的声音还未落下,就被无数声惊呼淹没了。
顷刻间,西楚水军船只四周的江水忽然涨高,波涛滚滚间,主船左右的小型军船都被拱翻了,凤卫与水军们落入江水之中,四下游窜。
落入江中的西楚水军们至少有千人,船只翻沉动静极大,后面弓箭手的船也被撞得摇摇晃晃,箭瞄的不准,不到一半的射程就落入了江水之中。
梁康和几个主船上的将领惊声道:“水下埋伏?没听说晏皇还擅长打水仗啊?”
“这是什么东西?”
“鱼!是鱼在拱船!怎么会有这么多鱼在拱船!”
温酒和大晏这边的人听西楚那边哭嚎声震天,不由得纷纷探头看去。
只见船只骤然被拱翻千余人之后,滚滚江水跟着退散,数不清的鱼儿在碧水之中游行而过,鱼鳞拂清波,偌大的江面银光泛泛,风光奇艳。
缥缈琴声由远及近,温酒回头望去,只见一叶竹筏飘然而至,容颜清隽的少年端坐其中,怀中抱琴,?拨弦扬曲踏浪而来。
第632章 青衫少年踏水行
四周江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血色妖异,少年坐姿随意而优雅,信手拨弦间,一袭青衣被江风吹得翩翩飞扬,犹如天降仙灵一般,一出现便将这一方血色厮杀的戾气化去了大半。
风声萧萧,浪涛滚滚,越发显得这曲声悠扬清澈,使人心神不由自主的安宁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琴声,竟然可以引满江鱼儿为之驱使……驭兽之术吗?”秦墨听了许久,眼睛都亮了起来,忍不住问温酒:“难道是国师府的不传之秘摄魂曲?”
温酒看了来人许久,才喃喃自问道:“容生把摄魂曲教给了五公子?”
“西楚这些个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以琢磨,容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把国师府历代只教传人的摄魂曲教给了五公子。”秦墨在一旁又惊又喜,忍不住低声道:“西楚这些人都是用毒用坏了脑子吧?成天搞得鸡飞狗跳的,这日子叫人怎么过?”
秦大人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身边这位是西楚的嫡公主,偷偷瞥了一眼温酒,连忙解释道:“娘娘……下官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温酒心下还琢磨着正事,完全没有要同秦墨计较的意思,随口道:“无妨,我也在想容生是不是有病?”
不然他怎么会把国师府历代只教传人的摄魂曲教给五公子。
秦墨闻言立马附和道:“他肯定是有病。”
他还有些庆幸道:“不过五公子这琴声真是厉害啊,一来就把西楚水军那边搞得船帆人倒!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陛下娘娘都有神仙护佑,这救场的人说来就来!”
温酒没再说话,眸色如墨的看着那烟波浩渺中的青衣少年。
谢琦自那日亲手把退婚书交于她手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谢万金曾想方设法的带他回去,可他说自己倾心于夜离,暂时不愿意跟他们回大晏去。四公子感概了许久说这弟弟大了,做哥哥的也不难强求他做什么,只能由他去。
可就是那个说暂时不想回大晏的五公子,却在回鸾湾危机四伏之际,来了。
“殿下和秦大人说的五公子是谁?”
边上的小侍女们也第一次见这样风雅清澈的少年,忍不住追问道:“哪家的五公子?”
“我家的。”
不远处的谢珩吩咐完船夫调转船身侧对着西楚水军之后,忽然应了这么一句。
小侍女们一时无言以对:“……”
晏皇离得那么远同地方对阵,到底是怎么听见她们说话,还有这闲情来答话的?
身后一众青衣卫一边忙着把胡乱落下的箭羽砍下,一边汗颜:陛下,我们都知道五公子是你家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能不能先把您一看到自家弟弟来就得意的劲儿收一收!
说话间的功夫,西楚水军们也发现了琴声的奇怪之处,梁康恨声道:“肯定是那抚琴的小子搞的鬼!先把他射杀了再说!弓箭手!”
众人纷纷搭箭对准了那竹筏上的青衣少年,随着梁康一声令下,齐齐射了出去。
温酒身边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就看见漫天箭羽落向了青衣公子,竹筏离龙头舟还有二三十丈远,就算立刻调转船头过去,船上这些个青衣卫们也赶不及去救他。
犹如春风般温柔和煦的,眼看着就要被万箭穿心。
众人不由得惊声道:“公子小心!”
温酒双眸充红,快步冲出船舱,一声“五公子!”喊破了喉咙。
这一瞬间,她好似又看到了数年前谢琦为她挡箭,身上血流如注的模样。
就在此时,谢珩忽然飞身而起,沉声道:“青衣列阵!”
“遵命!”
一众青衣卫们得令,齐齐调转一众小舟的船头。
谢珩说着,伸手扯下了船头的一道红纱信手扬了出去,他手中红纱被无形的内力席卷瞬间乘风舞动,挡去箭羽无数,一边足尖轻点水面,朝竹筏上的少年掠了过去。
乱箭齐发,破风而至,谢琦手上的力道忽的失衡,琴弦忽地断了一根,曲声嘎然而止,水中鱼儿四散,渐渐沉入了水底。
箭羽离少年眉心只有数寸之间,少年依旧面色平静的不像话。
他抬眸望着浩浩江面,好似眼前面临的根本就不是生死,只是春日里随意游玩踏舟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