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是谢万金自认平素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此刻听见西楚的将领说着话,也有些自叹弗如。
刚刚还和慕容鸣一起造反谋害西楚帝君,一看慕容鸣死了,立马就调转船头说遵从西楚帝君的旨意杀容生戴罪立功,墙头草都见不得能随风倒的这么快。
四公子站在殿中央,刚好能看见容生的背影。
那人身形清瘦修长,散落至腰间的白发被狂风吹得胡乱飞扬,明明手无寸铁,却依旧骄傲的扬起下颚,好似这眼前成千上万的士兵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蜉蝣蝼蚁。
不知是谁第一个冲了上来,刀锋还没落到容生面前,就被他一脚踹飞出去。
而后数不清的士兵群起而攻之,在倾盆大雨之中喊着“杀”、“杀啊!”
容生迎着刀剑而上,一掌拍飞数人,后面立马又有人冲上了上来,填补上方才那些士兵的位置。
他就这样徒手一掌又一掌的将冲到他面前的士兵拍飞出去,好似变得只会这么一个动作一般,周而复始,众人也不断得重复着车轮战。
哪怕对方人再多,却没有一个人能越过容生,攻入殿中。
殿门就这样大开着,风雨潜入内,冻得谢万金全身寒毛倒竖。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四公子也曾见过长兄杀人,剑起头落,血流成河,可那是为了大晏,为了找他的阿酒。
而容生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这西楚……有什么值得容生为之生死以付的?
若说国师府的暗道只能通往皇宫,谢万金是不信的。
容生明明可以趁机离开,保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来西楚皇宫?
谢万金想:大概是因为我这样的人生来就贪生又怕死,所以才想不通容生究竟想做什么吧。
殿门外厮杀不断,血溅三丈,又同大雨一起落下,染红了地上的砖石。
谢万金自幼对文章与武功都没什么兴趣,自知这时候出去也只会扯容生的后腿,索性走到了桌案前,将几个玉杯都翻过来,取过一旁的酒壶把酒倒入其中,满浅各不相同,而后拿起两只筷轻轻敲击杯沿。
他悠悠唱道:“梦中梦,身外身,?翻覆升沉年岁中。
江上鸿,烟波茫茫西复东,迹匆匆。
天悠悠,地悠悠,古人来者不相逢。
离兮离,童子推门雪满松,山一峰。”
清清朗朗的男声散入风雨声中,正忙着一掌拍飞众人的容生不由得回头看了谢万金一眼。
只见锦衣玉貌的公子哥正击著而歌,眉眼低垂着,看不清神色,这唱词却是悲凉中透着洒脱。
此刻的谢万金,不是那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也不是靠着兄长庇护一步便登天的锦衣侯。
他是谢瑜,谢家的四公子,那个胆魄见识不输世上任何一人的人间风流客。
生来爱红尘,久居多情门。
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也不会退却半分。
门外打斗声不断,谢万金的唱词也一直没停,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成则王,败则寇,安知王寇非偶然。
一朝逝,大业沙崩亦不难,君莫言。
秦宫塌,汉宫陷,禾黍高低草漫漫。
君不见,曾经宫娥满庭殿……”
容生忽然勾唇笑了一笑,广袖舞流风,将攻上前来的一众人兵器如数收缴,而后又在一瞬间全部打飞出去,瞬间将数十人全打的口吐鲜血,往后倒去时还压得一众士兵难以上前。
容生便趁此机会,飞身而起,足尖越过众人的刀锋剑尖,夺了其中一人的兵刃,仗剑在手,直接掠到了殿前最中央的位置。
原本围在那处的士兵纷纷仓皇后退,露出地面上的偌大的莲花纹路来。
容生就站在那朵巨大的莲花之中,抬手一剑刺入正中央的地方,整柄剑身全部没入其中,他双手交叠握住剑柄用尽全力一转。
地上砖石被震出无数裂痕,而那些裂缝顷刻之间便开始扩大。
天空中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众人四周都隆隆作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许多人落入裂缝之中,惊叫声此起彼伏。
整个皇宫的地面忽然开始下陷,重重宫墙忽然移动完全改换了完全的位置,堵死了所有人的退路。
容生一手撑在剑柄上,缓缓的站了起来,地上那朵莲花随之升起……
第642章 三哥
大雨冲刷着满地狼藉的印记,残花离枝落入积水之中,周遭砖石翻转,莲花石台随之缓缓上升。
狂风把容生的白发和衣袂都吹得凌乱飞扬,乌沉的天空电闪雷鸣,天公一怒,万物俯首间,他在风雨中傲然起身,不惧天地不畏鬼神,万夫莫敌。
谢万金这一生,不曾觉得有什么人能同他的长兄和三个相提并论过,可从今日起,这西楚国师容生变算一个了。
他握着玉筷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目光却被那莲花台上的身影吸引,一时难以移开。
殿里殿外成千上万的人,却个个自顾不暇,没人敢抬头看那紫衣翩飞的国师大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