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说到一半,忽然发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立马打住了,话锋一转道:“阿酒和长兄刚醒想来有许多话要说,咱们也累了这么久先回去洗漱更衣睡一觉,旁的事都改天再说,祖母阿娘那边也得回去报个信,想想还挺忙的。”
他说着便伸手揽着容生的肩膀往殿外去,“走走走,容兄咱们先回。”
“嗯,那我们也回。”谢玹点头应了,拉着叶知秋就外走。
谢小六虽然还是满目担忧,但也不好多留,立马就转身离去了。
王良说着让人去准备膳食热水,也带着一众宫人内侍退了出去。
片刻后,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温酒和谢珩两个人。
此刻雨停风歇,原本漫天电闪雷鸣都踪迹全无,只剩下四下灯火通明,殿外晨光破云雾。
日出东方,朝霞万里。
温酒眸中只有眼前人。
虚幻之中所见种种,伤心伤情,追悔莫及,每一次都有数不尽的话要说,如今良人安在,反倒什么都不用说,相视一眼便已诉尽情衷。
温酒仰头吻了吻谢珩的眉心,语调轻柔道:“谢东风,你上辈子好笨啊。”
谢珩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徐徐笑道:“阿酒,你以前着实有些眼瞎。”
两人说完这话,不由得相视一笑。
温酒轻轻靠在谢珩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今儿天气晴朗园中必然风景极佳,说不记看着不太好也不知道去泡那温池有没有用,说阿玹知秋和众人这回真是累得不轻。
前生之事,在这温情如许的相拥里尽数消弭,一生酸楚不必提,唯有情意留心间。
她温声细语地同谢珩说着这些细碎的琐事。
后者也耐心听着,时不时回应一两句,安静下来的时候,彼此也舒缓平静得很。
过了许久,温酒才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抬眸看着谢珩,问道:“你为何要收集那么多酒杯放满整座藏欢楼?”
她不确定谢珩是否还记得梦中之事,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事,便问一问。
谢珩对上她的目光,笑意泛泛道:“藏欢楼,藏欢喜。”
温酒美眸微亮,“你、你都记得?”
谢珩笑道:“我心悦你,用了两辈子才得以与你相守,怎么舍得忘记?”
温酒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珩俯身在她耳边,低沉而温和道:“我每想你一次,便寻一只酒杯来,想着总有一日,要将那个温酒的姑娘捧在掌心,抱入怀中,此后年年岁岁,朝朝暮暮,都独属我一人。”
前世未能说出口的话,今日终能讲与心上人听。
温酒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得上天怜悯得以重活一世,其实是有人为她以命相酬,逆天改运。
缘之一字,生死难解。
前世未了之事,今生金玉良缘。
她鼻尖发酸,已无言语能诉满腔深情,抬头便吻上了谢珩的唇。
谢珩微愣,而后拥住了温酒瞬间反客为主,仿佛要用这唇齿相依来道尽所有深情一般。
窗外风声忽来,吹灭了殿中烛火,淡黄色的罗帐随着两人的相拥缓缓落了下来,挡住了所有的缠绵。
第1009章 慕少年
帝京城,暖风别院。
谢子安抱着小姑娘策马出宫,直奔别院温池而来。
因为谢万金和容生平日里都住在这座别院里,候在此处伺候主子的小厮侍女人数众多,一见七公子来便赶忙凑上前来帮忙。
谢子安小心翼翼地把不记放入温池里,转身吩咐下人去取干净衣裳来,又想着小姑娘要泡在这池子里得把身上这些衣物都除去才能更舒服些,他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便唤来侍女,“你们在这伺候着,我、我去边上。”
“是。”众侍女连忙应下。
谢子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不记一眼,刚起身要走,衣袍就被小姑娘拽住了。
“别走……”不记嗓音孱弱,强撑着半张开眼眸看他。
谢子安瞬间就心软得动摇了原本的想法,只是碍于多年来的礼仪修养,不得不低声劝道:“不记乖啊,让侍女姐姐们留在这陪你,我就在边上,不走远,你一喊我就能听见。”
“不要。”不记拉着他衣袍不肯放,脾气极倔地说:“我不要她们陪我……我只要你。”
谢子安还想再开口说什么。
下一刻,不记就似乎连抓住他衣角的力气都没有了,松了手,整个人都靠在池边,小声说:“你要走,让她们也走,都走。”
侍女们看了看虚弱不堪的小姑娘,又瞧了瞧对此素手无策的七公子,一个个都不吱声了。
谢子安纠结了片刻,颇有些无奈地挥挥手让一众侍女都退出去,自己则走到屏风后重重白纱之间背对温池而立,低声道:“那你自己把衣裳解开,先放到一旁,我、我就在这屏风后站着,你有什么便喊我。”
“嗯。”不记嗓音轻轻地应了一声。
谢子安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小姑娘这次似乎真的损耗极大,吃点什么补品,用些何种灵药才能让她恢复。
少年一边操着当爹的心,一边侧耳去听屏风后的动静,生怕不记太过虚弱,有个什么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