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怎么办?秦越鸣苦恼,对着程老师,他也没有什么可回避的。
程一诺拍拍手里的资料,淡淡道:你总要给人时间从你的表象慢慢走进你的内心,好比你调度演员,合作三个月的一定比合作三天的更了解彼此。
听他的比方,秦越鸣淡淡道:可是他不是演员,我这个导演,调度不好。
程一诺笑起来:你弄错了。你以为你是导演呢?其实说不定,他才是导演。
他说完,推开车门。
下车后,站在门外看向在沉思中的秦越鸣,他道:我走了。有时间,你带他来家里吃顿便饭。亦南也觉得这孩子不错,反应慢,但是悟性高。
秦越鸣再次看着程一诺消失在清光剧院的大门外,他心道:程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和那只小兔子的关系中,也许小兔子才是导演?
那我呢?难不成我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会儿,秦越鸣接到个电话。
今天要去聊《玫瑰之死》的剧本研讨会,电影工作室里坐着几个从各地飞来的编剧和作家,正齐整整地在等候他这位大导演前去开会。
秦越鸣发动车子,踩油门的一刹那似乎醍醐灌顶。
情绪。
不论是导演还是演员,只要有人先一步控制了情绪,那么就立刻能掌控对方。
看似强势的咄咄逼人,其实深究背后,早已经成为对方情绪的俘虏。
秦越鸣打开车窗,吹了吹冷风,不自觉地勾起薄唇他早就已经跟着叶思栩的情绪走了。
这小兔子现在厉害了,动辄就哭。
他一哭,秦越鸣就拿他没辙,又不能哄得太明显怕吓坏他。
往后,估计有的受。
思及此处,虽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秦越鸣深邃的眼眸中却透出几分少见的光彩来。
另一边,叶思栩在小舞台上排练。
他原先还担心今天状态不好,谁知道一入戏,就全忘了。
排戏的间隙,叶思栩握着保温杯喝水,环顾这个小小的舞台,呆呆地想:原来我也开始享受这个工作了吗?
似乎已经可以做到忘我地投入了。
可是也没有秦越鸣说的那么好吧什么我演得好,能叫别人等我。
这都是什么?!
叶思栩看看坐在另一边闲聊的孙老师、陈若凡等演员,心里虚得很。
自己才演几天戏?秦越鸣那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叶思栩心道:他那人怎么也这么胡说八道,跟他的长相气质一点都不相符。
阿叶?陈若凡手里拿着杯子也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陈若凡其实比叶思栩还小一岁,但长得有些成熟,在话剧这一行摸爬滚打也有两年时间,台上台下都要比叶思栩老练。
叶思栩往旁边一挪,腾个位置给她:怎么了?
问你啊,昨天的男孩儿,也是个演员吧?陈若凡坐下来问道,我昨天瞧见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后来想起来是之前去看一个剧院的戏,见过他主演。不过时间有点久了,印象不是很深刻。所以来问问你。
是。叶思栩点点头,是风月剧场的。
果然像柳灏那种比较又个性的长相,到了哪里都招眼球。
陈若凡问道:跟你关系很好啊?
叶思栩脑子里慢慢地转啊转,始终没将自己在风月剧场工作过的事情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太愿意透露太多自己信息的潜意识。
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甚至于,都已经习惯没有朋友,到了如今,也不太会交朋友。
阿叶?你怎么发起呆来了?陈若凡推了推叶思栩的手臂,问你呢?你跟他关系好吗?
不是很好,昨天是因为他要点事情找我。怎么了?叶思栩低眸,望着保温杯里的胖大海,就着手喝一口。
陈若凡抿下唇,瘫在椅子上,抬抬眉毛,道:阿叶,能不能帮个忙啊?
嗯?叶思栩看李放导演从外面进来,拧好保温杯盖,问她道,我怎么帮你?
约出来吃个饭?就说聊聊话剧的事情?陈若凡这样问,眉宇间有点害羞,但又忍不住笑起来,成吗?
叶思栩的手指扭着杯盖,想着柳灏的事情,又想想陈若凡,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那我问问。
陈若凡见他的意思似乎是首肯,点点头:谢啦阿叶!又凑近了道,请你吃饭哈!
说完蹦跶着往自己座位走。
叶思栩却微微一皱眉。他迟钝的神经告诉自己,陈若凡可能是男女之情的意思,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大合适做这个中间人,更何况,柳灏那人也不是善茬。
一想到他说今晚还要来,叶思栩就觉得烦躁。
李放站在舞台中央喊:阿叶啊过来,孙老师跟你那场对手戏,单独过一遍。
叶思栩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着台本,跨上小舞台的台阶。
还是演戏好。
灯一打,入了戏,就不再是自己,平日里的诸多苦恼,就被另一个灵魂给挤走,自我被挤压到无穷小,自然不必再为之发愁。
下午时分,叶思栩忽的接到叶思贤的电话,哭哭啼啼地问他能不能去学校接她回家。
叶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叶明康的太太离开早,他对叶思贤的教养也是很宠的,叶思贤从小几乎没有怎么吃过苦头,年纪又小,很依赖家里,尤其是叶思栩。
一遇到事情,就第一时间联系叶思栩了。
恰逢叶思栩今天排练还可以,临时有事,导演也放行了。
他拿着包就冲到叶思贤所在的师范学校,刚进校门去她们寝室路上,就看到妹妹朝自己扑来。
哥!
冬日的傍晚,昏暗的走道,清冷的凉风伴随着叶思贤的奔跑涌到肌肤上。
叶思栩打了个寒噤,张开手臂,牢牢抱住妹妹,用力揉着她的头发问:吃饭了吗?
叶思贤拖着哭腔:没有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这让叶思栩想到了早晨的自己。
他用力抱着妹妹: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去不去?
叶思贤显然哭了很久,眼睛肿得像是大核桃:去!我要去吃西餐!哥,你带我吃好不好?
好。叶思栩揽着她,也不知道问什么。
他猜测叶思贤是因为什么流眼泪,但并不准备多问,能做的也不过是陪着而已。
抵达商场一家西餐厅后,找了最靠里的座位,叶思栩将菜单递给她:你点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叶思贤听到这话,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全世界除了爸爸,就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叶思栩托着下巴看她这小模样,不做声。
他刚才微信联系了柳灏,说自己不在剧院,请他以后也不要来找自己。
柳灏没有回复,叶思栩就当他已经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