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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2 / 2)

之前在华章院的时候,是在他生母的院子,他不好说什么。每次他和桓姚待得好好的,这位三郡主便要出来横插一脚。天天带些这样那样的破点心来给桓姚,又爱闹腾,她一来,基本上桓姚所有的精力都应付她去了。如今桓姚回了芜湖院,她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每天比他还去得早,从辰时用完早膳,到桓姚午休以前,全天候地霸占着桓姚的时间。

桓歆实在不想见她,却又不能不见桓姚。每次她跟他说话,他都冷面以对,司马道福却全然不知趣,一副越战越勇的架势。桓歆原还看着桓姚的面子,忍了她好些天,但他对这种女人,历来没什么好耐性。五天之后,便忍无可忍了。

召来为他管着外院的明楠,“叫人让我那二哥知晓,他这未婚妻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如今他在建康势力单薄,还无法插手会稽王府的事,但桓济却不一样。两人相处了十来年,对于桓济这人,他不可谓不了解。此人自负才高,在父亲面前总要与他争个高低。就算他对司马道福这个未婚妻不满意,但中意与否和男人的面子完全是两回事。若知晓自己的未婚妻倒贴自己的眼中钉,不信他还坐得住。

明楠应下,桓歆又问:“前次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郎君,如今满城皆知那玉衡山人便是桓府的七娘子了。”

“极好。”桓歆目光沉沉盯着东苑的方向,那些嚣张已久的人,便等着好戏开场罢。

第32章 打恶妇

建康到会稽,将近七百里的路程,这次王家族长的寿辰,去的都是晋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士族居多。桓温不愿被人总是扯着武夫兵家子的名头嘲笑,便随了大流坐车去。如此,行程便被拉长了足足一倍。在会稽停留的时间不过三五日,整个行程下来,也用了二十来天。

寿筵上建康来的士族谈起了玉衡山人这个画坛的新起之秀,连顾恺之这样向来自视甚高的青年才俊也对其画技赞誉有加。席间有人不时打量着桓温,显然,一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那玉衡山人的真正身份,私底下流传开来。惊叹者有之,怀疑者亦有之。

桓温自以为万般尽在掌握中,觉得终于要在风雅之事上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士族刮目相看一次了,连走路都自觉昂首挺胸了不少。

不过,桓温在朝多年,总有那么些跟他不对付,还不惧他如今权势的硬骨头,那江南张家的十五郎便是其中一个。见不惯桓温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便开口嘲讽道:“兵家子就是兵家子,轻浮之极!连九岁的名家圣手,一画百金这样的狂话都说得出口,想雅名想出癔症来了!请人捉刀搏名,也好歹着些边际!”

一些士族附和着讥笑起来,消息传得快,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到如今几乎大家都有所耳闻了。

张十五这头一句话地图炮放得有些广,一些脾气暴躁的武将险些冲上去擂他几拳头,幸得被人及时拉住。

处于矛头正中的桓温,面上却毫无波澜,甚至还带了些笑意,不温不火地道:“虽说时下蒙祖辈荫庇浪得虚名之徒不少,有真才实学的始终是假不了的。信与不信,在人心。是与不是,不久总会见分晓。”

那句“蒙祖辈荫庇浪得虚名之徒”说的就是张十五这种,肚子里没多少货,除了家世一无是处又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桓温和张十五,这是多年的老对头了,总不能被他白骂了还不回击。

至于所谓的不久自见分晓,众人心里也纷纷有数,再过不久,那不就正是八月十五的中秋宫宴么。介时,不仅皇亲国戚和宗室子弟要参加,三品以上的在京重臣及其家眷也会列宴。看桓温那一派笃定的样子,原先有些怀疑的人,一时间也不那么确定,桓温敢说这样的话,莫非他家那个九岁的圣手竟是真的?

只有张十五依旧不服,大笑三声,道:“大话说太早,也不怕脸肿!”他才不信桓温这样的兵家子府上,真能祖坟冒青烟出个才女,到时候他要拿不出个九岁才女,看他怎么奚落到他无地自容。

面对张十五的狂言挑衅,桓温只是很有风度地一笑,心中却憋着一口气,暗道,那就等着看,到时候谁要脸肿!

回到建康,桓温第一件事就是召来管家问桓姚的事情。

自从得知桓姚的画作水平那般出众以后,桓温就开始筹谋这事了。他打算得很好,先是让会稽王将玉衡山人推到众人面前,再派人将她的画作价格哄抬起来,这样横空出世的一个画手,如此高调,那些世家子不可能不关注,到时候必然会派人调查玉衡山人的真实身份。只要他对此完全不阻拦,那些人便能轻易知晓玉衡山人是他桓府的小娘子。

那些世家子历来自命不凡,觉得似乎除了他们士族,就没有谁能配得上那些风雅事了,如今贸然得知一个九岁小女能画出如此出色的画作,还并非出自世家,必然是会引来各种惊叹质疑。满城风雨之时,他再趁着中秋宫宴让桓姚现身于众人之前。

况且,走之前,他就借着会稽王的手进献了一幅桓姚的山水画给褚太后,从回报的消息来看,褚太后对这玉衡山人的画也是赞赏不已。

临走他特意吩咐了桓姚再准备几幅道祖像。最近建康城中风行这个,那些才子名流的道祖像都十分抢手,桓姚风头正劲,到中秋宫宴时选出一幅最好的再次进献给褚太后,再让桓姚当众为褚太后画像,他对桓姚的速写能力有信心,到时必然会才惊四座!

照他如今的权势,褚太后岂能不对他的女儿大加赞赏一番?如此,桓姚才女的名声便彻底坐实。

在他走之前,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却不想,一回来就接到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什么!你说七女伤了手!”眼看着中秋宫宴就这几天了,她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伤手,也不知会不会妨碍到时候当场作画。

桓温难以置信,亲自带了大夫去芜湖院,也顾不上模样大变的院落和多出来的仆人。直接就把桓姚召到正厅,让大夫给她验看伤势。

看到桓姚手还吊着,他的心就凉了半截,这幅模样,怎么看都是伤筋动骨的架势,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拆开纱布,有将近二十天的功夫,桓姚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杯口大的伤疤在手腕上仍然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桓温死盯着她的手腕,久经沙场,他自然也见过不少外伤有些经验了,这么关键的地方,结了那么厚的疤,可见当初伤得多深,又正好在手腕这样关键的地方,稍有不慎,说不定整个手便废了。

大夫让桓姚动动手指,桓姚努力地动了动,手指却毫无反应,大夫将她的手指一屈,桓姚便立刻痛呼出声。

大夫欲言又止地看着桓温,面色为难,这样残酷的结论,当着那么小的女子的面说出来,实在不忍心。迫于桓温逼问,便只好如实相告,倒是和当初周大夫的说法没有太大差别。

“废了?这手再也作不得画?”桓温几乎整个人都要从胡床上跳起来。

这是桓姚第一次从大夫口中听到关于手伤的定论,以往,她自己虽然也有些猜测,却从未得到专业人士的映证。听到大夫的话,一时间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你怎么这样不经心!自己作画的手都不知道爱惜!”桓温怒斥道。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宫宴,又焦虑又愤怒。枉费他如此看重这七女,下了那么多功夫,如今竟是全打了水漂不说,祖宗八辈的人都要丢光了!想到宫宴上他带不出一个能画技惊人的桓姚,要面对的冷嘲热讽,整个人都暴躁不已。

桓姚听到这话,抬头定定盯着桓温,怒火与怨恨在心中交替翻涌。桓温当时即使留下一个人守着芜湖院,她也断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若非他平日对南康公主那般纵容,她岂敢明目张胆地如此行凶!还有李氏,如今活得这样凄惨,也全都是他害的!

但她好歹没有丧失理智,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凄凄哀哀地道:“父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受,阿姚岂敢损伤?只是,母亲要罚我,身为子女阿姚不得不认。当初也向母亲提过,能否让我画完父亲交待的画再领罚,母亲只当我狡辩不应允。如今没能完成父亲交待的事,还请父亲责罚。”

这么一说,桓温也醒过神来。谁没事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南康公主,又是这她!问了管家此事的详细经过,桓温将手上的茶盏往几案上狠狠一砸,发出哐地一声巨响,漆器瞬间变了形。

这妇人,实在不把他放在眼里!

原想着,南康公主嫉妒成性,本就对李氏有成见,时常刁难,因此这次给桓姚扬名的事情就完全没有支会她。明明眼见李氏母女过得这样落魄,他都没有插手,就是不想南康公主因他的插手反而多方为难桓姚,影响她作画。

自从新婚中南康公主打掉他原本的通房的身孕他大发雷霆之后,这么多年她便再也不敢对他的子嗣出手,因此对桓姚这边倒也放心。他离开建康之前,她突然对桓姚和善起来,还以为她转性了,想必是知道自己开始重视桓姚才这样做的。心中还有些感动,说她难得贤惠起来了。却不想,他前脚一走,她便对桓姚动了手。

这蠢妇!坏了他的大事!

桓温愤怒不已,但桓姚的手都已经废了,找南康公主算账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怎么填这窟窿。当下急着叫人去寻找民间有没有能作画的幼女,仓促之间却一无所获。

中秋宴上,桓姚无法出席,桓温如实说桓姚是因为意外伤了手不能作画,但谁肯信。建康城中满城都在传他府上有个九岁就堪比圣手的才女,又有他在会稽寿筵的大话在前,谁都认定桓温是牛皮吹得太大圆不过来,如今用这样低劣的谎言来企图蒙混过关,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桓温被张十五为首的一帮世家子好一番奚落,各方讥讽鄙夷的目光,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憋了一肚子的气,脸上阴云密布。

同乘一车的南康公主见状,心中也有些忐忑。但想着桓温回府好几天了,还亲自去看过桓姚的伤势,当时不也没发作她。过了这么几天才来找她算账,那不明显显的就是因为今天丢了人恼羞成怒么!以她以往的经验,只要拿这话抵他,他就绝对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过些日子,气消了自然就会雨过天晴。

这样一想,便放下心来。

却不想,两人回到桓府,刚进了第二进门,就听有下仆慌慌张张来报,“郎主!六郎君过身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九姨娘陈氏跌跌撞撞地抱着个襁褓哭到了桓温面前,“郎主!郎主!您要给我们的六郎君做主啊!六郎君他死得冤枉!都发烧好几天了,府上的大夫开了药不见效,长公主却命人拦着不许去外头请大夫!六郎就这么活生生被拖死啊!”陈氏哭得哀戚,年轻娇艳的面孔,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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