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到,七妹妹也是个如此爱慕虚荣的人!”司马道福忍不住嘲讽道。能逮到桓姚的短处,其实挺不容易。
桓姚一挑眉头,也不甘示弱:“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这一介小女子能置喙的?倒不知二嫂这话,从何而来?”
“你要不是爱慕虚荣,为什么今天要收我阿父的花?”司马道福质问道。
“我头一次参加重阳宴,并不知这些习俗。每位女郎收到的花都是来者不拒的,我又怎能特立独行。二嫂倒是说说,我该用何理由退回会稽王的花?”倒说得她多么十恶不赦了,别人都不退,她为何要惟独退回会稽王的花得罪人?
司马道福听出桓姚已然有些不快,赶紧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落下泪来,道:“七妹妹,对不起,刚才我只是想到我阿母太着急了,才会如此对你。无礼之处,我向你赔罪了,你别怪我!”说着,她屈膝向桓姚一福。桓姚对李氏那么重视,听她提到徐氏,应该是很容易引起共鸣的。
她是嫂子,桓姚自然不敢受她的礼,侧身避开,淡淡道:“二嫂不必如此。”
司马道福却顺杆往上爬,起身来道:“我就知道,七妹妹为人最是善良大方了,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做好姐妹。”
桓姚对她的好姐妹一词嗤之以鼻。算计她那么多次,竟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又听司马道福说:“七妹妹,算是我求你,你不要答应会稽王府的求亲!七妹妹你如此美貌,必定能找到更好的归宿,求你不要和我阿母抢阿父好不好?阿父和阿母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如今好不容易才废黜一直为难阿母的王妃得以圆满,你不要再破坏他们了好吗?”
桓姚自诩清高,至少面上应该会不屑去当小三吧?
桓姚听她这番道德绑架一般的话,只觉得可笑。要是会稽王真的对徐氏情比金坚,在他已经满院姬妾的如今,多她一个少她一个能有什么影响?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怕她夺了徐氏的宠爱。
想到此处,桓姚突然灵光一现。她一直疑惑司马道福之前算计她的动机,如今,却有些豁然开朗了。司马道福此次回到建康后,对她做的所有事情,无论撮合她和顾恺之,还是背后泄密她和桓歆的关系,抑或者是妨碍她参加中秋宫宴,如今倒推来看,其实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其最终目的,都是让她成不了会稽王的妻室。
甚至一开始阻止她去瓦棺寺,也是为了不让她遇到司马昱。今日司马昱在随花篮附送的信中写道,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瓦棺寺,当时见她手执海棠花枝,勿作海棠仙人,一见难忘。她这才记起,为何觉得会稽王有些眼熟,原来就是上次在瓦棺寺遇到的无礼男子。
等等,她和会稽王那日完全是偶遇,司马道福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她会在瓦棺寺遇到司马昱?
想到此处,桓姚不禁皱起了眉头。
司马道福见状,以为她心存犹豫,只得一横心道:“七妹妹,你要相信我,阿父绝非你的良配!你如今所拥有的,才是值得你一生珍惜的人。你不要得陇望蜀,否则,将来有一日,必定会为自己如今的选择后悔的!”
前几日她本筹谋着让桓姚和顾恺之在桓府发生关系,被人捉奸,让桓温不得不将桓姚许配给顾恺之做平妻或妾室。却不知是哪里出了破绽,两人当日都没去,而且顾恺之对她派去的人也闭门不见。眼下情势紧急,既然不能把桓姚和顾恺之凑在一起,不管是谁,都比她便宜父亲对她有利。
既然她得不到桓歆,不若顺水推舟,点醒桓姚,让她放弃顾恺之与会稽王,和桓歆在一起。以历史记载来看,若不是会稽王娶了桓皇后,楚太祖未必会篡位。若能以将桓歆推给桓姚为代价,为司马氏争取一些夺权的时间,也算是值了。
听到她的这句话,桓姚终于顿悟,往日到底觉得司马道福有哪里违和了。就是这种预言似的口吻!
想到自己右手废掉之前,司马道福曾让她学左手画,信誓旦旦说将来就知道是为了她好,甚至当时司马道福心系桓歆,却不去讨好习氏,而是天天和在那之前只和桓歆有过一面之缘的自己套近乎。许多的事实和曾经的疑虑一一浮现眼前,桓姚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司马道福早就知道那些事情会发生!
“二嫂为何总是如此笃定一些将来会发生的事?”桓姚冷不丁开口问道,只见司马道福脸上飞快闪过慌乱的神色,心中的推论得到了映证。
司马道福是预言者?不,若她真有如此神奇的异能,以她爱出风头的性子,远不止今日的作为。那么,只能是,她作为另一个穿越者,所知道的历史与自己不同。如此,关于来到这个时代所见的种种与自己所知历史的不符,便也同样解释得通了。
自己如今所在的时空,其实并非和前世所知的东晋相同吧。司马道福所知晓的,应该才是真正的历史,所以她身上才总会给人一种先知般的优越感。
以前她所听说的穿越时空都是回到过去或者未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遇如今这样的情形。不过,这大抵应是前世的科学家们研究的问题。
“我……我这哪里是笃定,不过是以自己作为年长者的经验,劝诫你而已!你可不要疑神疑鬼!”司马道福这话看似有几分道理,却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不太明白二嫂的话,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桓姚面带茫然地道。我知,她不知我知,才是最好的处境。
司马道福见她迷惑不解的样子,松了口气,“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但终究是觉得有些心虚的,便也没了再歪缠桓姚的心情,只道,“你记得我求你的事情,不要答应会稽王府的求亲。”说完,便转头要走。
桓姚说,“此事就算我不想答应也无能为力,你去求父亲罢。”如此已经算是变相默认了。她还不至于为了让司马道福不痛快,就委身于司马昱。
司马道福得了个满意的答案,便去安排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了。倒是留下桓姚因为今日发现的真相,思绪纷乱了许久。
最终还是释然。人始终是变化着的,有她和司马道福这两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因素在,历史也是存在变数的,司马道福所知道的,也只能是个参考。无论历史是怎样,她的日子都还是要过下去的。她不能因为司马道福知道她的未来,就一心执着于去探究自己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毕竟,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命运的下一刻会是什么样,还不是好好地活了一辈子。
金乌西沉,在桓姚回到院中之时,今日亲眼目睹了宴上的少年郎君们对桓姚的痴迷和狂热的司马昱,一番忧虑焦躁之后,也改变了主意,决定迅速到桓府求亲。拿出自己早就请人测好的黄道吉日,勾选了最近的九月十八,然后写信给xx,催促他们务必在此之前准备好xx礼。
今日他冲动之下给桓姚送的那个震惊全场的花篮,已经让他恋慕桓七娘子的消息传遍传出去了。如此,还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三日后的晚上,会稽王已经获得桓温准许,九月十八进行纳采的消息传到了为桓歆总|理情报的明楠手中。
明楠面带犹豫,神色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将手中写着这条情报的薄绢放在了火上。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太困了明日再来回评。感谢sola909菇凉的地雷!(终于有一次是在发文前看到地雷了)
第91章 百密一疏
明楠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其实还要归功于司马道福的另一位盟友——南康公主。
那日告别了桓姚,她便去寻了南康公主。
前些日子司马道福向南康公主泄露了那所谓的“秘辛”,南康公主捉奸不成,反倒是被桓温好一通数落。对此,南康公主把过错通通记到了司马道福头上,因此,今日见她又单独来造访自己,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本宫可早就免了你立规矩,你还这么晚来作甚?”这一开口,就是要赶人的架势。
司马道福原还打算东拉西扯几句,如此情势之下,却只得直入主题了。“我不过是来告知你,父亲要把七妹妹许配给我阿父了。”
南康公主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幸灾乐祸地道:“此事,该着急的,也不是本宫罢?”今日重阳宴上,叔父会稽王的那一个花篮,震惊全场。如此明白的意思,谁人不知。
司马道福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不奇怪。会稽王毕竟不是十七八岁的莽撞少年郎,应是提前和桓温通过气的,司马道福必是今日从她的生母徐氏那里得知的。可笑,连徐氏一个侧室都知道的事情,桓温竟然没让她知道一点风声。想到此,不由心中有些悲凉。
对司马道福这种态度,也倒并非她对此不在意。她跟李氏和桓姚母女两人的仇怨结得那么深,这两人一旦得势,必然会对自己不利。不过,她也不愿意着司马道福的道,上次的事情,后来她和胡嬷嬷一起分析探讨过,总觉得是被司马道福当枪使了。被个小自己几十岁的毛丫头利用,实在是人生一大耻。
司马道福心知南康公主捉奸未遂,在桓温那里吃了排头,对自己心有怨气,因此也不狡辩,大方承认道:“大姐姐说得对,我跟阿母才是最着急的人。七妹妹若嫁给阿父,阿母便是头一个遭殃的。”
南康公主听她这话,心头稍微爽快了些:“你倒难得也有些自知之明了!”
司马道福全然不与她争论,只道:“大姐姐,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唇亡齿寒,便先放下往日的成见,携手合作如何?”
“又想让人替你冲锋陷阵?别以为天下间除了你全是蠢人!”南康公主闻言顿时又沉了脸。利用了她一次,还想利用第二次,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大姐姐此言差矣!哪有谁替谁的?我们不过是分工合作,共同对敌罢了。我固然有私心,但七妹妹若嫁给我阿父,不利的不止是我阿母罢?想想七妹妹多能魅惑人,你说到时候,你这个侄女和我这个女儿,在我阿父心中,可敌得过他那年少貌美的娇妻?”说到此,司马道福停顿了一下,着重提醒道,“可别忘了,七妹妹是三郎君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