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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1 / 2)

“你是说,父亲他派人给废帝用了药,让他与男子通奸,被人撞个正着,然后给他扣上生育无能,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

在桓姚所知的历史上,似乎东晋也有个权臣是拿这个借口废掉皇帝的,如今想起来,恐怕就是桓温了吧。

听到“生育无能”几个字,司马昱明显有些尴尬,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不过,他很快掩饰了过去,“然也。这权势之争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何曾顾得上道德廉耻。”说这话时,司马昱有些感慨。

不过,他很快又转了语气,甚为愉悦地道:“不过,海棠儿,无论如何,我终于能让你做皇后了!这天下妇人的至高尊位,你可喜欢?”

“岂能不喜?”桓姚柔情脉脉地看着他,带着几分以之为荣的骄傲,道,“这可是我夫君为我挣来的最好的诰命呢!”

皇后,超一品,可不就是最好的诰命。

“你喜欢就好。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了!”司马昱如释重负般地叹息道。

“你以为,我在意的是皇后的名号么?”桓姚嗔怪道,“我们成婚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懂我的心思?因为是你为我争来的,我知晓这其中饱含你对我的心意,是以才喜欢。若是我的夫君换成了他人,光有冷冰冰的皇后宝座又有什么意思?”

司马昱听得心中暖意融融,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是!海棠儿说得极是!为夫想错了!”

气氛正好,桓姚却有些担忧地道:“不过,道万,你可曾想过,父亲拿这样的手段对付废帝,往后会不会用同样的下作手法来对付你?他的野心不小,往后我们该如何是好?我好怕他对你不利……”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损害桓温的机会的,眼下有机可乘,她自然要在司马昱心中播下一些种子。

司马昱闻言,不禁沉默。照桓温如今这权倾天下的趋势,将来他登基以后,桓姚所担心的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眼下虽然他们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将来他成了皇帝,立场却未必一致了。当桓温不想再做权臣,而想取而代之时,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这话由桓姚说出来,实在有违他以往的道德认知,“海棠儿,他毕竟是你父亲……”他没想到纯洁善良的桓姚会说出非议自己亲生父亲的话来。

桓姚大概也猜到他的心思,依恋地偎进他怀里:“姨娘去后,你就是我心中最亲的人了。夫妻一体,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是宁可为你死了,也不愿向父亲妥协的。”

“海棠儿!”这话顿时让司马昱心中受到了莫大的震动,一时之间,竟觉得鼻头发酸,只能紧紧抱住桓姚。

半晌,他毅然道:“我不会让你死,就算哪一日我有何不测,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可我舍不得你……”桓姚嗓音中带了哭腔,她抬起头来,长睫上已经缀了一片晶莹细碎的泪花,“道万,我们不会有那一日的,从如今就及早准备,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这样的情绪自然感染了司马昱,他心中产生了极大的不甘,不甘心将来产生对立时被桓温像对待如今的废帝一样拉下马,甚至有可能被逼上绝路,和桓姚阴阳两隔。纵然能舍得下司马氏的江山,他也舍不下她啊。

他想与她一起,长命百岁,安享人世繁华。

海棠儿说得对,从现在开始,他就该为将来或许会到来的那一天做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来回留言。

第一百一十章

太和二年十一月初四,散骑侍郎刘亨进宫收缴国玺,并令废帝司马奕即刻离宫。在这个冷风阵阵的初冬早晨,罪人司马奕仅著白恰单衣,脱冠散发赤足步下西堂,乘牛车凄凉地行出神虎门。

宫门外,他那几位被赶出皇宫的妻妾,正坐在简陋的车上等他。待司马奕的车驾一到,这为数不多的几辆牛车,便在数百兵士的押解下被遣送回了原东海王府。

群臣挥泪送别,迫于桓温淫威,莫不自危。即使心中有怨言,也不敢当着桓温的面说出口。

与司马奕的惨淡收场相对的是,三日后,会稽王司马昱被风光迎进华林园,于大朝太极殿登基为帝。其后,迎王妃桓氏入主广明宫,授皇后印。侧妃徐氏晋为淑媛,侍妾李氏晋淑仪,另有其余育有子女的妾室晋为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填九嫔之位,另姬妾数人封为美人、才人。

放眼整个后宫,竟无一人位居九嫔之上,唯二封了上三嫔的徐氏和李氏,一个是因为原本就居侧妃之位,另一个是因为育有一子尚存。两人位份虽然是最高的,住处却被远远发配到了皇宫边角的宫殿居住。

人们也注意到,新帝司马昱的两个儿子,长子司马道生被封为会稽王,次子司马曜封为琅邪王。司马道生身为世子册封太子原是名正言顺,但竟然只被封了个会稽王了事。这无疑意味着,皇帝是在等皇后诞下嫡子。

种种殊遇,可见其宠爱之隆厚。

桓姚忙完祭祀、册封和接见命妇的繁琐事务,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虽然不远就又是年关,但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总算是可以好好歇一歇了,这一晚,极度疲惫的她睡得格外放松和香甜。却不知,在建康城外漆黑的江边,正有一桩困兽之斗在上演。

月黑风高杀人夜,冬日的江边已经没有渔船,只有呼啸的寒风吹得人脸如刀割。雾霭几乎被冻成了实质的水汽,一群黑衣人手执灯笼火把,来势汹汹地追了过来,最前头那人显然是在逃跑,口中的喘息急促得犹如破风箱一般。

他一路跑过来,河边的沙地上都滴着血,他已经逃了太久,又受了伤,已然精疲力竭了。很快,几个黑衣人就超过了他,在靠近江水的沙滩上将他团团围住。

踏踏的马蹄声伴随着明亮的火把光亮而来,马背上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留着小胡渣,一身武将的银色软甲,一张脸孔却格外清秀白皙。看清了来人的样貌,被追的那男子强自镇定下来,忍耐着伤口的痛楚与陷入绝境的恐惧扬声道:“肖统领,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赶尽杀绝?我可是三郎君的人!”

来人正是建康城防统领肖玉。如今也算是桓温手下颇受重视的一员将领。以桓歆如今的地位,连桓温也是要避让三分的。是以,他抬出了桓歆的名号自保。

“明管事,自从你背叛三郎君起,早就该料到有这一日了!”肖玉波澜不惊地回道。

这一句话,顿时让明楠明白了肖玉的身份,这个四郎君的亲随,竟不知何时投靠了三郎君。

“是郎君派你来杀我的?不可能!我从郎君三岁就在跟前伺候,他不可能如此待我!”明楠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肖玉说出的事实。

肖玉对于明楠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觉得有些可笑,无情地戳破明楠的幻想,“你跟了郎君那么多年,岂能不知?叛徒就是叛徒,郎君何时心慈手软过!”

听到叛徒二字,明楠浑身一颤,满脸绝望。

当年,他之所以听从旧主习氏的命令,冒着背叛桓歆的风险欺上瞒下,阻止桓歆带走桓姚,并在关键时刻用药将桓歆迷昏带到东豫州,心中想着的是,终有一天,郎君会走出对亲妹偏执的迷恋,理解他的苦心,从而原谅他,甚至褒奖他的忠诚。

在建康的这两年,他也时刻关注着边关的消息,每每听到来自西部战场的捷报,他都由衷为自家郎君感到骄傲。郎君他,本就该是这样前途无量,本就该这样一步步走到权势的顶峰的。与亲妹相囡的丑闻,在他羽翼尚未丰满时,只会将他的所有功业毁于一旦。

能看到郎君有如今的成就,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以为,如今郎君也该是幡然悔悟,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了,却没想到,两年的期盼,等来的却是一纸追杀令。

“我没有背叛郎君!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郎君的前程着想!”明楠的声音有些失控。

对于明楠的辩解,肖玉摇头失笑,“明管事,我让你明白上路。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妄图对七娘子下手。单凭这一点,郎君就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肖玉的语气很平静,他并不因为桓姚曾经对他有恩就愤慨,也不因为明楠的忠心为主而怜悯,说不上谁是谁非,他只是受命于主,便尽忠职守罢了。他从进京就开始部署,如今完美收网拿下明楠,也算是完成了桓歆交待给他的一部分任务了。

他很清楚,桓歆之所以让人提升他到京城为官,还手握实权,最大的目的,就是让他保护七娘子桓姚。就连当年他能有幸被桓歆收归麾下,也是托了桓七娘子的福。

他深知七娘子对三郎君的重要性,而三郎君,看中的大概也是他对七娘子的维护之心吧。

明楠闻言,大义凛然地怒斥道:“就是有你这样的奸猾小人,趋炎附势,攀附于七娘子那般的妖女,才会让郎君一直不得迷途知返!”他的一心为主,却抵不过奸人谗言和美色,这世道,忠臣委实难为!

肖玉对他的斥责不以为意,这样的人这些年他见得多了,穷途末路之时,总会多番挣扎的。“明管事,念在你跟了郎君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你留些体面,你自行了断罢!”

明楠看着逐渐缩小包围圈的黑衣人,也明白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由满心悲凉。“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郎君!”本是那般英明的主君,最后却葬送在了温柔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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