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北谦虚地低了低头,表示敬意。
赵一鸣的办公室不大不小,两个套间。外面是办公室,里面一个休息室。宁宽一进去,便四下里敲墙。
宁总?单北疑问的眼神。
我看这里是不是有暗门、密室之类。宁宽一脸神秘,十分懂的神情。盗墓什么的,他也看了不少。
单北差点被逗乐。
酒店是发包出去,又不是他自己建的,怎么可能会有暗门。单北边着翻赵一鸣的抽屉,柜门。
也是啊。宁宽干笑两声。
办公室一目了解,只放着简单的标配。办公桌,办公椅,一排书柜。一溜沙发,一张茶几,甚至连绿植都没有。梁惊尘也在和单北一起打量。他第一眼已看出这个办公室里的违合感。
梁惊尘却并不说话,只是观察单北。单北比他更需要功德。
单北皱着眉头,忽然问:宁总,这张椅子,不是一起买吗?
超大的办公桌后面,是个真皮椅子,而对面放着把极其普通的椅子。办公室为了便于下属汇报工作,办公桌对面通常也会放把椅子。只是这张椅子,比起其他家具,要陈旧得多。
不是。是赵总自己带的。他腰椎不好,听说这椅子是他自己订做的。
单北在椅子前蹲了下来。椅子的背部呈曲线型,的确是按照人体的腰背来设计的。实木家具看起来十分厚实。
只是这张椅子的违合感,并不止这些。单北一拎椅子,不出意外,比起视觉上的厚重,椅子意外得轻。
梁哥!单北的目光闪亮,你能把这把椅子一点点拆开吗?
一点点拆开。
梁惊尘沉默两秒。点头。
五分钟后,宁宽拿来了工箱箱。梁惊尘拿着锣丝,扳手,锤子,半跪在地上,以极大的耐心与毅力,开始拆椅子。而一旁的单北,满脑子问号。他以为他梁哥会再弄个什么神天地泣鬼神的符,把椅子自动给拆了呢。
梁惊尘在单北的注视下,把椅子一点一点拆卸了下来,当他把椅子一角拆下来的时候,看向单北。
单北与宁宽同时凑了过来。
果然。
椅子脚是中空的。梁惊尘往手心上一磕,一截白骨从里面滑了出来。
宁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接着,单北与梁惊尘一起合力,在椅子中又找出几截骨头。骨头十分细小,可以推测是几根肋骨。单北把这几根肋骨拼在地上,细细小小的,仿佛看到那个只有七个月的小婴孩。三个人都有些沉默。
小三到底是怎么死的?单北轻声说。
那个小鬼可能知道。梁惊尘抬起了头。
一个歪斜的影子,缩在墙角,犹犹豫豫着,不进不退,正是被鬼婴咬得残缺不全的康康。
康康!单北轻轻地向康康招招手。
单北把几根细小的肋骨摆放在方采微前,方采微把那几截细骨拿了起来,看了又看,然后抱在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她为了找到这些骨骸,十几年都不得超生。而小三子死的时候太小,连她都无法认出来,让她也无法靠近。
方采微身上的怨气太重,情绪一波动,整个大厅里的灯光已开始闪个不停。
赵一鸣,你这个王八蛋。方采微边哭边骂。
单北等她哭了一会儿,才说,小三并不是被赵一鸣所杀。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他身上。方采微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单北目光同情,这可能是一个你无法接受的事实你的第三个小孩并不是被你的丈夫所杀死,而是被你杀害的。
单北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都是异口同声的啊???
连谢常修都不敢相信。方采微听到这话的下一刻,身形猛得一张,如同拉长了一样,就要扑向单北,似乎要把单北撕得粉碎。但身上的拘鬼符把她牢牢地锁在原地。
她用力挣扎,凶相毕露。
这可能让你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情。发生火灾后的一年里,你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甚至有了第三个孩子,状况依然没有实质性的好转。你一度十分抑郁,数次自杀未遂。为了阻止你的行为,你的夫丈甚至把你绑在屋里。但有一次,你挣脱了束缚,一心想要寻死。但那一刻,你忽然舍不得自己的小三......自己死了,才七个月的小三怎么办这样一想,你抱起还在入睡的小三,把他掐死在梦里。这个时候,你丈夫赵一鸣赶了回来,救下正要自杀的你。但小三却没能救回。事以至此,你丈夫赵一鸣为了让你免受法律制裁,便偷偷地把小三的尸体藏在了火灾的旧房子里,对外谎称是你把孩子抱丢了。所以,警方一直无法追寻出小三的下落。而你,依然陷于个人的世界,根本不记得是你自己杀了小三。因为无法接受又失去小三这个现实,你妄想出孩子是被你丈夫所杀。为了逃避,你数度自杀,然后一点点地绝食而亡......
整个大厅里静悄悄的。单北接着说,直到旧房子拆迁,你丈夫不得不把小三已成白骨的身体,再次处理。他大部分做了火化,但心里依然舍不得,便留下了几根肋骨藏进了自己常用的椅子中
在单北述说的过程中,整个屋子里,都是方采微尖利的叫声。
围观者却是鸦雀无声的。在心里唏嘘不已。感慨、同情以及不可思议。
你骗我,我不相信。你肯定是被赵一鸣收买来骗我的。方采微的去薅自己的头发。于是空气中,到处都飘着丝丝屡屡,被她自己拔下来的头发。
我觉得你是相信的。单北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否则这十年来,你有无数次加害赵一鸣的机会,你却并没有任何举动,甚至没有阻碍过酒店的任何建设与发展你心里肯定也有同样的疑惑,为什么小三一见到你就躲。
方采微依然在符咒里挣扎。
赵一鸣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他也不想继续让你这样下去。我猜这个法事其实是为了你办的。所以才会已祈福名义请来了道观的大师。你被束缚在这里十年,也该给双方一个解脱了。
然后单北说:这都是你的大儿子康康亲眼所见。然后由他告诉了我。
方采微一下子安静了。
单北放低了声音,你现在要怎么办?
大厅中,康康与同同挨挨擦擦在周围飘荡。两只鬼都残缺不全。在角落里,还有一只几个月的鬼婴,蹒跚着。
三!方采微向鬼婴伸出手。但鬼婴只是哭,发出单音节的声音。妈妈,妈妈。
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错了。方采微痛哭。
鬼婴慢慢地向方采微靠近。
十分钟后,方采微停止了哭声。她想通了,愿望接受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