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唱歌吗?”林绵唯一一次听他唱歌,是他们去塔公草原,江聿跟着歌手轻轻合唱那次。
清冽的嗓音唱歌应该很好听,她当这么一提,没想到江聿真翻身下床,走到床脚拿起吉他。
长指拆开保护袋,取出一把实木吉他,应该保存得当,木吉表层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指尖撩过细弦,声音清脆悦耳。
江聿拖了椅子坐下,一条腿曲着托着吉他,扬起眼睫朝她看来,薄唇牵出笑意:“想听什么?”
林绵撑着床坐起来,双手托着腮顶在膝盖上,乌黑的睫羽轻眨,随着拨动的和弦声眨了眨眼睛。
“你唱什么都可以。”
江聿面对着她,抱着吉他坐在光亮里。
“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清冽的嗓音夹杂着沙哑磁性的质感,如情话呢喃,娓娓诉说:“我想你,鼓足勇气,凭爱的地图散播讯息。”
“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
“每个念头都有新的梦境,但愿你没忘记,我永远保护你,从此不必再流浪找寻——”
林绵托着腮,听得入神,手指合着歌声缓慢在脸上敲,乌黑澄澈的瞳孔里装满了江聿的影子。
江母说得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她说江聿原本不肯回国,后来突然经常往国内跑,老江总还以为他想通了继承家业了,没想到年底大吵一架,才知道他是为了回来看人。
又隔了两年,江聿忽然妥协,同意回来接手公司,他们谈了什么,江母不知道。
林绵突发奇想,问他:“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怎么办?“
这个假设很残忍。
江聿停下拨弦,不假思索:“那就去参加曼岛tt。”
——幸运的话继续找你,不幸的话也永远停在爱你的那一天。
就在半个小时前,江聿和江玦从老江总书房出来。
江聿不喜欢老江总念叨,老生常谈的东西听烦了,在书房里克制着烟瘾,一跨出门,他就摸出烟盒。
抽了支烟旋过烟嘴放唇上,齿尖轻轻叼着,走了很长一段,他发现江玦还跟着他,偏过头瞥他,语气冷淡:“有事?”
方才在书房讲究跟他争执了几句,江聿此刻胸腔隐隐愠怒,不过江玦双手插兜,姿态闲闲,也丝毫没有争执感到抱歉。
自然也不必抱歉,毕竟他是江玦,江聿扬了下打火机,“抽烟吗?”
他这位大哥完全老江总的老派作风,对烟酒这种东西没多大兴趣,本就是客套一下,没想到江玦拿过烟盒,拇指顶开盖子,娴熟地抽了支烟悬于唇上,眼皮下压,视线递过来,很明显要借火。
江聿偏头将烟点燃,递过打火机,砂轮摩擦的声响让他恍惚一下,他惊觉好像并不是了解江玦。
他就一汪伪装妥善的毫无波澜起伏的湖水,哪怕丢掷一颗小石子,也未必能惊起波澜,深沉又叫人难以摸透。
实则,他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藏匿着滔天巨浪,而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譬如贪婪财权,譬如强势,只不过是小小一角。
江玦垂着眼,长睫覆下,遮蔽任何可能透露弱点的眼神,他点了烟,玄白烟雾罩住面容,又飞去指尖萦绕。
江聿喜欢慢条斯理地抽,更多时候只是享受烟草的味道,但江玦不同,儒雅矜贵的他,抽烟却格外的凶,每一口吞云吐雾,都很沉很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
“银穗电影节快开幕了,邀请函我替你收了。”江聿两指捏着烟,极淡的烟雾缠着拇指尖打旋儿。
江玦一向不把这些事情放心上,鲜少露面,“你处理就行。”
“我听闻妃说你修改了林绵接下来的定位发展计划。”江玦被烟熏的嗓子,稍微有点沉,有种丝绒质感。
“为什么要修改?”
他不戴眼镜时,深褐色眼眸看人的时候很认真,专注,就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
江聿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林绵不适合走流量路线,综艺接几个口碑型的,重点发展还是要放在电影上,口碑路线才是她未来规划。”
江玦却不觉着:“现在流量为王,林绵的长相条件话题影响力太适合走流量,你知道口碑真那么容易?”
江聿哂笑:“不容易就不走了吗?我记得当年曲导拍一个文艺片大家都不看好,他力排众议,坚守800多天,最后不也是有口皆碑。”
江玦认为江聿太过年轻,用说教者的语气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曲导那个样子,公司能给她资源,现在是流量时代,抓住红利。”
江聿半垂着眼皮,江玦现在的语气和态度跟老江总太像,他沉默几息,嗤笑:“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林绵。”
林绵是美神,是造物者的奇迹,是为电影而生的。
她纯净,无暇,是一张透明的白色纸片,眼睛里不曾沾染尘埃,更不需要打碎澄澈,融入五光十色的世界里。
她就是林绵,文艺片女主角林绵。
江玦好言劝不了江聿,就用公司来压他,总不能置偌大家业不管。
江聿弯腰在地上碾灭烟头,乌黑的一团扔弄脏了指尖,他直起身,脸上却没笑意:“我能力排众议签她,也能付得起违约金帮她另起炉灶。要不要试试?”
“你真的要这样我行我素,置星盛不顾不管?”
江玦忽地想起,江聿曾扬言一部捧不火,那就拍十部,他没有开玩笑,他能说到做到。
江聿冷淡扯唇:“我从没说过要星盛。”
——我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