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郅很快就转到外头院子里,叫那冷风一吹霎时便好了一些,发凉的指尖勾了勾袖子,仰望着天上薄云笼罩的弯月,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外头实在是冷得慌,他并未久待,进了里头宁茴还睁着眼精神甚好,明日一早就要走了,没什么多余的时间给她细思慢想,锦婶儿是什么人,往日又干了些什么事儿,这些与她其实都没什么相干。
最重要的还是那棵枇杷树。
待裴郅一躺下她便又开了口,“咱们明天什么时辰离开啊?”她得早早地起身去找锦婶儿把那树买下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卖。
裴郅却是回道:“明天早上不走,等齐商他们来了再说。”
她言语里含着疑惑不解,“下午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明日一早走的?”怎么突然变卦了
裴郅道:“天寒地冻的,不大想动。”
宁茴直觉他没有说实话,这人自打去了那边院子后就奇奇怪怪的,她估摸着他会突然改变主意和锦婶儿应该有些关系,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不肯说她一撇嘴也不再对这件事情追根究底,转而念叨起了齐商楚笏。
“齐商能找到我们吗?”听吴娘子说他们这村子偏僻,往镇上去便是坐牛车都需得两个多时辰,扶杨镇也不是什么好找的地方,可不一定能寻过来。
裴郅已然和吴娘子商量好了,“明日吴娘子要往镇上去,我叫她往府衙递个信便是,齐商他们应该已经到这边了。”快则当天就能过来,便是稍晚些第二日一早也能到了。
这样安排其实也好,就算锦婶儿不愿将树卖给她,她也有空闲时间想别的法子。
裴郅探手过去在她脑袋揉了一把,又落下捏了捏脸,“不会少了你的树的,睡。”
听他这样说,宁茴笑了两声,往他怀里一滚,揪着衣衫闭上眼睛。
怀里是软玉柔花,裴郅憋了会儿长舒出一口气,思索着锦婶儿的事转移注意力。
……………………
第二天宁茴从被窝里爬起来,约莫已经过了辰时,她拥着被子,手揉着眼睛,立在窗前的人挡住了大半的光亮,在地面上投落下一片浅影。
她不停地打着哈欠,眼里泪汪汪雾蒙蒙的,半天都看不明晰。
裴郅身上换的是样式简单的上衫下裤,腰间麻灰色的长腰带打了个结,这是吴娘子家里新裁出来给她丈夫准备着过年穿的。
只是他身高腿长,这一身儿尺寸不大合适,裤子短了好长一截,幸得裴郅穿的是黑面儿长靴,才没叫露出一段光腿来。
这样看着实在有些奇怪,宁茴捂着嘴直笑不见停,裴郅黑了黑脸,“适可而止啊。”
宁茴接过裴郅递来的衣裳,硬生生地把到嘴的笑给憋了回去,哼哼了两声开始套衣服。
她的是一身浅红色的裙衫,虽然也不大合身,但到底比裴郅好了许多。
宁茴不会绾发那种高难度的技术,无聊的时候跟青丹学过好几次都没成后来就很干脆地放弃了。她拿着梳子也不须铜镜,在头上随意刮拉了几下,只要梳顺溜了不乱糟糟的就成。
披头散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待到宁茴把她那一头毛理顺了,吴娘子早坐着牛车往镇上去了。今日天气不错,蓝天白云,太阳的影子时隐时现,小禾把早饭从锅里端出来,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影子找自己的小伙伴耍去了。
用了早饭宁茴就撺掇着裴郅往旁边锦婶儿那里去,裴郅把凑到他面前的脑袋推开面无表情道:“不去。”
宁茴又凑过去,“说好了要帮我的,陪我过去问问锦婶儿卖不卖,要是不卖还得想其他办法呢,你不是说……”
耳边絮絮叨叨的不停,裴郅捂住她的嘴,无奈低声道:“这个人我要带回京都去,人都走了,你看那棵树如何?”
宁茴没想到他居然要把锦婶儿带回京都去,她拉下他的手,惊诧道:“你带她回去做什么?”不是说不熟的吗?这人会这么好心?
裴郅反握住她的手腕儿,微仰着头望着天,凝视着飘悠悠的白云不由轻笑一声道:“自然是有用处的。”
这卫氏回京可有得好戏瞧了。
第七十五章
宁茴的好奇心是彻底叫裴郅勾了起来, 不过既如他所言, 不过去便不过去, 她在院子里围着他绕来绕去, 直晃的裴郅眼都花了,手摁住她的肩将人拉近了来, 捏了捏她的脸, “晃来晃去的作甚?”
“你怎么就是不肯跟我说呢?”宁茴抱着他的腰往后仰着身子, 突然睁大了眼, 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道:“不会真是什么不能说的皇家机密?”
裴郅挑眉,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被这么一看,宁茴两只脚往上蹦了蹦,捂着嘴悄声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被我猜中了?”她今天脑子这么好使的吗?
裴郅偏过头不理她, 眼瞧着鸡笼里两只叼着青菜的老母鸡斗来斗去。
宁茴自觉猜对了, 他昨晚不是说了吗,锦婶儿乃是阆陵卫氏之人,嫁到京都的夫家她认识。
她认识的人可没多少, 她对阆陵卫氏不大了解也没什么印象, 但也知道是一方大族,再加上吴娘子说锦婶儿被何三杯带回来的时候穿衣打扮皆是上等,昨晚又见她举行坐卧颇有规章,这所嫁之人的身份绝迹低不了的,说不得还真就是那一位??
若真是那的的确确是不能说的皇家秘辛,宫妃出现在民间, 还嫁了人,成功给皇帝陛下戴了一顶闪闪发光的绿帽子……这,这可真刺激!
只是,宫里有姓卫的嫔妃吗?
宁茴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也不见影子,她咬着唇直摇头,青丹青苗若是在这儿就好了,她还能问一嘴呢,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裴郅知她在胡思乱想,温言道:“想那些做什么,又与你没什么干系,过来,一起出去走走。”
宁茴把堆了一脑子的绿帽子甩出了头去,小步上前去挽着他的胳膊。他们没有房门的锁匙,半掩着院门也不走远,只在周围透气晃悠。
入眼是交错的田埂,往来的农人,阳光下远望着,温暖苍茫的一片。
宁茴走走停停,握着小瓦片时不时挖一棵不知名的小野草,蚊子再小也是肉,听着空间系统提示绿化值一点一点地往上加,心情愈加美妙。
青青草原在里头挖坑也是高兴,嘴里唱着歌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滚到了水池边屁股一撅一撅的,两只黑耳朵晃动着格外招人。
在外头转了两圈,两人原路返回。
宁茴在院子里的水桶里取了水洗手,水刺骨的寒,冻得她两只手通红。
裴郅给她搓了搓,门外却是响起了些声响,光溜溜的木棍子一下一下的打落在地面上探路,那大开的一方门前便出现了有些佝偻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