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涨红了脸,点点头半天吐出一个字:“是。”
“老四!”
“看把大伯激动的,我还会记错不成。说实话我对大伯着实心存感激,咱们活着的人过苦点没关系,反正也就这几十年。活着的时候给后人做了表率,等到死后多少年,也一直有子孙在坟前供奉,阴间那无穷无尽的日子也舒舒坦坦。”
穆然说得要多真心有多真心:“爹娘他们过得舒坦,我活在这也能放心。只是穆家人毕竟是我的亲人,我爹娘舒坦了,他们却在下面受苦。娘前两天给我托梦,说她和爹住得比爷爷都要舒坦,他们夫妻俩愧疚着。爷爷尚且如此,祖上其他人又会如何,每每想起来我便自责不已。”
穆老夫人严肃的声音开口:“穆家已修祠堂,老五不必担心。”
宜悠嘴角快笑抽了,低下头,她怎么从没发现穆然如此会装。若不是她在家中时听过他全盘计划,怕是这会也会被骗过去。
“我不能不担心那!”
穆然站起来锤着桌子,手上青筋暴露:“死者为大,又都是长辈,一个祠堂他们住着着实太过拥挤。我爹娘日子好了,其它长辈却那般受苦,这怎么能成。
前些年穆家没条件,我一直忍住没提。如今,我确是不得不说。就是说完后你们所有人都得怨我,但我也得孝敬穆家的列祖列宗!”
昂首挺胸,他激愤异常,宜悠站起来给他顺顺气:“夫君究竟想怎生,这祠堂已经够好。”
“是够好,可还没有到最好,这绝对不行。大伯、大伯母,还有各位兄弟嫂嫂,我看木家的坟全得重修,修的跟我爹娘的一样舒坦。你们也不用谢我,咱们都是有孝心之人,为祖宗做点事是应该。”
终于说出来了,宜悠伸进他宽袍大袖,勾勾他的手指,而后环顾着房内的穆家众人。
他们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打击中,可不是,修个坟就得五十两,夫妻合葬一百两,这笔银钱足够任何一家倾家荡产。
“五哥,这怎么能使得。”
“怎么使不得?”
“……”
穆家人无言以对,说什么?难道承认当初故意讹钱,十两银子能办好的丧事,硬是要他们升成五十两。不仅如此,那五十两还是强取了老五家的田,要真算起来怕是一百两都不只?
他们敢说么,不敢!
穆然这又是托梦,又是拿当年之事做由头,若是此刻他们反对,便是只顾着拿银子自己享受,而完全不顾在地下的穆家列祖列宗。大越虽不重视愚孝,但不孝之人绝对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况且在场所有人心里也止不住嘀咕,若是死后不投胎,的确在阴间住的日子久。若真有了修坟的传统,那往后他们死了不还能享受享受。这样想的虽然只是少数,但他们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大伯你看,这祠堂里的蜡烛又明亮了些,定是列祖列宗们听着心里头高兴。”
宜悠四下一瞅,果然亮了不少。顿时她再打个哆嗦,墙上密密麻麻的牌位,难道真有鬼魂儿坐在那,用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身体吹着灯?再扫一圈,她仿佛看到一个个人头出现在墙上。他们穿着各色的寿衣,满是老年斑的脸笑得格外渗人。这样想着,她哆嗦的越来越厉害。
粗粝的大掌抓过来,温度透过她手心,宜悠抬头,见穆然朝穆宇那边呶呶嘴。
当时她便反应过来,穆宇夜读都要用蜡烛。刚点燃时,烛芯那么短,火苗肯定不旺。可着一会儿以后,芯子长了,蜡烛也会越来越亮。每当这时,懂事的穆宇就会拿剪刀挑断芯子,烛火再次黯淡下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瞅瞅四周打哆嗦的人不止她一个,看来穆家多数人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