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血淋淋的胳膊从夜叉的毛发里探了出来,随后往上,摸上夜叉漆黑的脸庞。
“咔嚓。”
她硬生生把飞天夜叉的脸掰到后头,“让让,你的头,太丑,挡着我了。”
飞天夜叉心碎低吼。
俺不丑!!!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日昏,恶鬼环伺,血河开在脚下,偏生最中央的,是一尊女天子,她半边脸颊被夜叉啃噬,伤口腐着一片红斑,滴滴答答滴着血。天子百无禁忌,以身喂食恶鬼,她甚至抚着另一只飞天夜叉的肩膀,语气薄凉,“吃了我的血肉,便是我的供奉,你们,该干活了。”
她舌尖吐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擅闯此界者,全诛。
任务者们被飞天夜叉猛烈反扑,连滚带爬跌下绛台。
年轻男人怔在原地,眼珠子眨也不眨盯着绯红。
直到她走到近前,伸手抹开他脸上的血迹,拽着他回了活生生的人间,“……吓着了?以后还敢这样玩吗?”
他喉咙生涩,“你……没死?”
天子剑被她反手插进了鼎里,她牵着他的手,拂过自己的脸庞、胸口跟腰肢,“你摸摸看,是不是热的,是不是软的。”
他呜咽着,摸着她,抱着她,转为嚎啕大哭。
“别哭了。”
她吞吃了眼泪,吻过他眼尾红痣,又衔住他两片薄唇,轻轻滑了进去。他异常顺从,甚至还带了一点迫切,压着头颅,膝盖往前顶着她,她渡过来的甜,他一点也不想浪费,连带血沫,一口吞下去,贯通心肠。
他放弃了,真的什么都放弃了。
他这一身骨头,傲的,硬的,哪怕被她磨成炉灰,洒在她的脚下,只为暖她的脚心,他也心甘情愿。
突然之间,她抽身离开,他还不适应,伸着一截脖颈,闭着眼追讨她的唇。
“你是谁。”
天子这样问他。
小王爷的琉璃心急速坠落,他眼尾撑起了一抹戾气,又消失不见。
他没有迟疑,“我是魏殊恩。”
只要她想要,他可以是他兄长的替身,这人世间任何一个她留恋的人。他会把自己的影子,好好藏起来,连月光都不会晒到它。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
“嗤——”
她笑了起来,笑声还是那么猖獗浪荡。
“孤,不要赝品,装得再像也不要!”
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隐隐作痛。
她越过小王爷的腰,一把捏碎腰带上的佩玉,原先气息陡然暴露出来。
她自言自语,“原来真身躲在了承露门,好一个李代桃僵。”
绯红转身,“桃子,给我马!”
谢新桃当即驾马到她身边,那一头被她插了后背的飞天夜叉巍巍颤颤挪开步子。
绯红正要跳下绛台,被人从后头抱住了腰身,对方绝望不已。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他可以,偏偏我不行?!”
他从不跟兄长争王位,也不曾向他要过什么,甚至他深陷敌营时,是他主动顶替,帮助他脱身。小王爷甚至有些口不择言,“是魏殊恩灭了你的国,杀了你的宗族,你是得了失心疯,非要捧上自己让他践踏吗?”
他还想问,我不好吗?
我千依百顺,什么时候真的忤逆你的愿?
天子仿佛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回头看了他一眼,让人遍体生寒。
“世人偏爱羊羔温顺,孤偏要与猛兽同寝。”
“让开,别逼我宰羊。”
他被她轻蔑拍开了手。
天子跳下绛台,骑上黑马,当即扬鞭狂奔,消失在楼阁中。
不曾回头。
小王爷半跪在绛台上,仰起颈,看着天空飘落的鹅毛。
这里,曾是她与兄长的大婚之地,那一日,他如无知惶然的小鹿,贸然闯了进来,披了盖头跟红衣,替兄长在雪中嫁她,他还以为,不管多波折,最终都与她能白头偕老。
原来自始自终,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头可有可无的羊羔,是待宰的畜生,人类渴了便能取血来喝,剥皮来卖,浑然不知羊羔的疼痛。
太听话,太温顺,是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