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有在以上妓女户居住过吗?”
“没有。”
“你想在美国过一个有道德的生活吗?”
“是。”
……
“以上所有回答,是否属实?”
“一切属实。”
答完这一切,移民局官员与那几名警察低声讨论了一阵。
淮真静静回答完毕,觉得自己从头至尾还算淡定。
不……简直有些淡定过了头。
她实在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能使处境变得更好,因此也实在没有紧张的必要。好歹……命捡回来了,此刻她也就图个温饱,能有个名姓,别的,不知该往哪里奢望。
若是此刻被遣送回国,搞不好刚被重名誉的温家人接回去,立刻就给溺死在家中;又或者,毕生支付不起六百美金遣返费。
继续往前,或者费力气逃去温哥华……说实话,给两个同样陌生的男人作老婆,有多少区别?
她所剩无多的体力与脑力只能够让她思考到这里。再往下想,就是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又要去到何方这一类哲学问题。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她只知道自己一脸懵逼的坐在海关长凳上,身旁坐着吓到六神无主的她的昂贵娘。
过了会儿,海关官员起身对她说:“我们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单独询问你的母亲,我们建议你在外面长凳上等待十分钟。”
长椅上挤满人,她四下看了看,寻到一个没人位置,正待要走过去站着等候,突然听见头顶一声:“munghing.”
她闻声抬头。二楼长廊上立着一个高大男人,正是安德烈。他手里夹着烟,冲她招招手,指了指那道锁起来的台阶入口。
栅栏后面立着个加州警员。她意会,走过去,警员从栅栏缝中递给她一张纸条。
她展开一看,上面印着几行歪歪扭扭的机打中文字体——
十分抱歉,昨晚我本该帮到你,但是犯了一些错误,致使你落入更坏的境地。
我的未婚妻子和她的兄长西泽所在的muhlenburg家族,出了许多共和党议员。他们可以说是这片大陆上对华人最坏的一群人。由于我亲近华人,穆伦伯格的长辈怀疑我服务于另一支政党,所以此行香港,派了许多成员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昨夜我已经尽量使你避开他们,但仍不小心让西泽撞见你。他们一早便怀疑santa maria号上有偷渡者以及偷渡者的包庇者,但请你相信,西泽绝对不是在针对你。
请放心,你与你的母亲可以顺利通关,但不会像往常一样立刻获得公民身份。公民归化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希望这段时间你一切顺利。
为表歉意,如有意外,可以拨打我旧金山私人住所电话:415-012-3048.
andré de crawford
淮真抬头去,安德烈在栏杆旁衔着烟,垂眸冲她点一点头,后退了一步便看不到了。她想了想,将纸条叠好塞进衣襟,和温孟冰的信放在一处。
几个小房间进进出出好几人,终于,一名警员拉开门喊道:“waaizan,kwai——”
她应了一声,随警员再次走进那间玻璃隔间。
移民局官员还没回来,几名警察似是有些百无聊赖。西泽也有些闲,正倚靠在门口用英文跟她娘聊天。
他说:“季太太,你女儿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意。”
罗文道,“我这小女,在乡下住久了,性子有一点迟钝。”
西泽侧过头,“二十分钟前那生了十二个孩子的母亲是不是也说了同样的话?‘我女儿性子有点迟钝’。你比她强很多,你只有两个女儿,还有个女儿不知为什么留在了广东乡下,过了十五年才想起要接回来。”他回头,朝走廊上问了句,“修,刚才那位太太最小的女儿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那叫修的联邦警察说,“‘你爸爸在哪里?’她说:‘我爸爸十年前挖黑金挖死了’。‘那么你多少岁,我可爱的天使?’她说:‘我今年九岁啦。’”
“我今年九岁,我爸爸十年前死啦!我可爱的天使!”警察中有人尖着嗓子学了句舌,几名警察齐声大笑。
耳畔充斥着美式英文,淮真总觉得像魂穿进了什么美国警匪片。罗文在一旁脸色苍白,她想,她可能有点后悔出洋赚这个钱。
她抬头去看西泽。
他摊开手,表情相当的无辜。
抛开别的不说,平心而论,颜倒真的可以吊打一条街。
移民局官员不知何时已经归位。他轻咳两声,平静宣布:“季太太。比起直接给予你女儿公民身份,我们认为,等她连续住满半年,再申请规化为美国公民会更为合适。这期间会定期有人上门拜访,以确认你们的家庭关系属实。毕竟这对你们一家人来说并不算难事,这对双方也无害处,是不是?”
罗文忙不迭点头答应。
移民局又问几名警员与西泽:“对于这个结果,你们有异意吗?”
都说:“没有意见。”
“我只是个翻译,”西泽撇撇嘴,“十分钟早过了,我可以离开吗?还是说你们要支付我薪水。”
联邦警员们拉开后门,将“只是个翻译”的西泽群殴了出去。
警察们相继离开,过了一阵,两名资料归档员走进来整理各种移民材料。
移民局官员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两名资料员似乎对此也颇有怨言:
“共和党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派了一大批调查组,三天两头造访移民站与州警署……连那一位阿瑟·穆伦伯格老爷子最宠爱的后辈也被送了过来。东部人冷漠又高傲,特别是这种有名有姓且有年头的氏族。他们厌恶西部人。厌恶有色人种入侵他们的生活领地。他们几乎讨厌一切除自己以外的东西。事实上,谁知道当年他们究竟杀害了多少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