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将淋浴头开到最大,说,“再加一句,‘或者可以将旅店消费账单留在服务台,明天我退还客房钥匙可以帮你一并结清’。”
淮真听完立刻匆匆离开浴室,将这番话写在纸上,转交给侍应。
侍应离开后,淮真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一波操还蛮厉害。
一时半会的时间里,他不可能捏造出一个虚假住店信息或者支票账户,但凡客店透露其中任何一项,他的个人信息都变得迹可循;即便他不肯使用以上任何一项权利,淮真与西泽明天也有理由去服务台询问此人的消费账单;而假如服务台转告他们“客人特意嘱咐不愿意透露个人消费账单”,那么这个人就太可疑了。
几分钟后,侍应来说,“那位先生说假如有额外消费,他会留在服务台的,并叫我对你们表示感谢。”
淮真交给侍应三枚二十五美分硬币,侍应相当开心。
送走侍应,西泽也换了条长袖衬衫从浴室出来,问她那个人怎么回答的。
她将原话转告给西泽,又补充一句,“也许别人也只是去东岸某个城市,昨夜也恰好在堪萨斯城的赌场区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所以出发得太晚了。”
西泽想了想,笑着说perhaps,不过也得明早才知道结果。
他擦好头发,抬头一看时钟,差五分钟八点,于是在门口穿上拖鞋叫淮真从床上起来下楼去吃饭。
她却愣愣的盯着他,没动。
西泽立在门口,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你的裸体?”
他回忆了一下,说,“是啊。这次你看清了吗?”
第120章 密西西比5
每次看见他穿着内裤从浴室出来,她都发自内心的觉得,它可真碍事。
她问他说,“有机会再看一次吗?”
“当然。”西泽又补充了一句,“但不是现在。”
淮真难免有点沮丧,甚至觉得自己做人女友可真失败,第一次出去约会就看见了内裤,这么久了,竟然越混越差。
去餐厅使用晚餐的客人已经陆续回来,陌生人们在昏暗廊道灯光下互相微笑示好。
他们还是到晚了些,餐厅顶灯灭了一半,几名餐厅侍应正依序将血红丝绒餐桌椅倒着叠放起来,堆在角落。虽然公共区域已不能使用,幸而后厨还没来得及打烊,高个厨子将菜单递给他们,表示可以和甜品券的小点心一起由侍应送去客房,点餐权利也全权交给了淮真。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给他们两的晚餐点了配套烤蔬菜的烤羊腿,甜点是一大块樱桃馅饼与一叠精心配制,上面浇了混合果汁的冰淇淋混合饮料。等将账单送去服务台,厨师才十分友好的告诉他们,旅店的菜量都很少,他担心西泽可能不一定能吃饱;不过他愿意赠送他们一些小零食,这在他的权利范围内。
晚餐在半小时后送达客房。淮真打算用这段时间,找个电台来听听擅长演讲的美国人怎么正经又不失诙谐的调动听众情绪。她让西泽给她推荐了两个频道,在调频时,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那个据西泽所说是兄弟会赞助的大学生演讲频道,在夜间八点半时段,有个年轻男人在用那种低等的呻吟语调讲故事。
淮真本没太在意,在拔出天线拨动调频扭,转到下个频道之前,收音机里那个男人用露骨并且俗不可耐的措辞,念出了一段男女野合的全过程。
两人沉默的听完这段话,淮真转过头问西泽:“这就是传说中优秀的大学兄弟会赞助的正经电台?”
西泽微微笑了,表示他也不清楚这情况。
仔细想了想,他又说,“新英格兰有很多欧洲人。一群贵族子弟,有很大一部分人到结婚前都没有过任何经验,比如克里福德。”
这类情况其实淮真也有见识过。许多情色书籍在欧洲与美洲大陆禁止发售的二十世纪,白人们受到的性教育远不及拥有诸多直白白话小说的中国女孩们懂得多,《沉香屑第二炉香》里十九岁的克荔门婷在新婚之夜的悲剧就是这么来的。
突然想明白这点,她对西泽在某些方面的保守也不觉得太奇怪。
她说,“所以学生电台时不时要给这些没有受过教育的年轻人一点启蒙?”
他说,“我想是这样。”
她突然来了兴趣,“那你呢,也从这类,这类——”
他笑了,说,“——扒粪电台。”
淮真继续问下去,“从这类电台或者情色书籍上受到启蒙的吗?”
西泽想了想说,“我学什么都很快。”
揿铃声在这时响起,他起身将门打开。
侍者推车进来时,收音机里那个男人正肆无忌惮的宣扬:“这个二十二岁的费边社成员,第一次从这种亲密无间的‘满足感’里感受到一点欣喜若狂,但他至少不像其他许多男人那样仅仅热衷于他自己的‘满足’……”
淮真“啪”地将收音机按钮关掉,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西泽盯着她,无声的微笑。
侍者面不改色地给玻璃桌铺上桌布,将餐盘一一摆上,并告诉他们,用餐完毕,可以随时揿铃叫人来收拾。
两人靠着窗吃饭时,淮真拿着那份今天在副驾驶室里草草写就的演讲稿默默读了一遍。
西泽说你完全可以很快吃完晚餐再去干这件事。
淮真咽下嘴里的东西,强词夺理的说:人在吃饭时记忆力是很好的,仅次于在马桶上的时间。
西泽就由着她去了,偶尔还能帮她纠正几句发音。
因为一早洗过澡,吃过饭,两人回浴室刷了牙,一起趴在床上听淮真第三次阅读那段讲稿。一段回忆论文的演讲十五分钟是比较适合的长度,这样长度的英文稿,她在阅读过第三次之后,几乎已经可以完成百分之八十的复述。
她的发音多少有点华裔讲英文的惯有腔调,情绪没有太多起伏,有些过分字正腔圆。但其实这样易懂的发音是没有问题的,英文母语的人并不会在意,甚至会觉得这样的口音有种别样可爱的异国情调。但非母语人事总会执着于追求口音的地道,比如淮真,有时念上几句,西泽觉得完全没问题,她总觉得不满意,会叫他讲一遍,自己跟着他重复一次。
她注意到他教她时,用的是西部发音,和内华达口音很接近,但不像他奚落人时那么夸张;也不是纽约口音。淮真记得有老师说过这种口音是最正宗的美国的“美国英文口音”。他耐心极好,听他不厌其烦的向她解释发音和他之间的区别,淮真差点都会忘记这人脾气其实有多差,并不是天生这么温柔。
除了能纠正她发音这点好处外,西泽想起来能替她在枯燥的演讲稿中间加入一两句插科打诨。尽管他声称自己“绝对不属于擅长演讲那一类政治犯”,除去谦逊与傲娇的部分,淮真觉得他其实是相当优秀的orator.
这莫名使她想起那个“交外国男友只是为了和他练英文”的悲伤故事。中途休息时,她把这故事安插在某个和白人交往的唐人街女孩身上,当笑话讲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