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麻蜻蜓药都洒出去了,莫离也不是那种圣父,当即让麻蜻蜓上马车歇着,自己下车将那些人都拖到了路边上放好了,抹了一把汗直起了腰,想了想又往晕倒的方景文怀里塞了一瓶外伤药和一只五两的小银元宝,这才驾了车忙忙走了。
若是有内功的人,这软筋散的药力也有一个时辰,对于普通人,就要两个时辰左右了;那会儿差不多也到傍晚晡食的饭点了,这些人就住在附近,想来到时见他们久不回来,自会有家人前来寻他们。
而且莫离担心会有经过的车辆辗着人,都特意将人拖过了路边的水沟外,怎么都不会被经过的马车轧着人的……
傍晚时分,莫离驾着马车总算赶到了远山县城,住进了县城里一家看起来还比较气派的客栈隆客来客栈。
给了店伙计一串儿小钱,请他帮忙打几桶热水上来,莫离掩了房门,扶着麻蜻蜓脱了外衣,重新给他上了一遍伤药,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麻蜻蜓一边穿着外衣,一边摇了摇头:“小莫啊小莫,早前也真亏了是易大人收留了你,不然你早被人卖了七八百回了。
你手里再有银子可以赔,别人一口叫着五十两,说什么也要争辩肉痛一阵,再把那张银票拿出来;你倒好,一摸就给抽出来了,取得容易,倒让那些人看得眼热……”
财不露白的道理,莫离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本来阅历不足,经了一回追杀后,那会儿也是有些气得狠了,这才犯了大忌……也是那一伙人太过贪心了,不然也不会逼得麻蜻蜓扔了那包药粉出来。
原来三师兄就一直教过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到底还是他低估了人心。
被麻蜻蜓这一番说,莫离连连点头:“麻兄弟,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怕自己说了那么多,让莫离不好想,麻蜻蜓又拿自己当事例解释了一句:“以后我们在外面走多了,自然就知道了这些事了。
当初我从夏依府赶到燕京来,就是因为有些事不懂遮掩,一直穿着我们夏依的服饰赶路,在兴化县的时候才被人一把将命案栽赃到我头上……”
他不就是长了一脸络腮胡子吗?他不就是穿着夏依的服饰让大家知道他是夏依人吗?那些人就说人就是他这个蛮夷野人杀的——
真真是气死人!要不是易大人过来帮他审清了案情,他可能这会儿坟头的草都有一尺高了,那可真是冤死了!
正是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所以之后麻蜻蜓就一直穿着大燕人的服饰了。
莫离叹了一声:“我一会儿让店伙计帮着再买些药草来做些乔装易容的东西,今天既然被人遇上还追杀,要是再不改改样子,只怕后面一路还会有凶险。”
这个确实是正理。
两人用完了哺食,让麻蜻蜓先早早睡下休养,莫离就关了门鼓捣起店伙计帮他买回来的几样药草来。才将将把姜黄草碾碎了调汁,房门就“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本来还以为是那伙江湖人找到了这里,莫离一把掏出了一包药粉,抬眼看向门口时却吃惊地愣住了;门外气势汹汹的几人竟然身着公服,看模样竟像是县里的捕快……
为首一名捕头按着腰刀让开一步:“是不是这两个人?”
邹磊从他身后钻出了一个脑袋,狠狠盯着莫离咬牙切齿:“高捕头,就是他!”
这人,不是那什么石爷手下的一个长随吗?莫离还在莫名其妙,高捕头已经大手一挥:“把人犯给我拿下!”
几名捕快一涌而上,将莫离按住了,把床上正睡得懵冲的麻蜻蜓也拖了下来,齐齐用麻绳缚了个结实。
莫离急忙叫了起来:“你们做什么!我们户籍路引齐全,可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人,你们怎么能胡乱抓人?!”
高捕头“嘿”了一声:“有这力气,留着一会儿到堂上了跟我们大老爷说!带走带走!”
几名捕快一阵推搡将莫离和麻蜻蜓两人推着往外走去,经过邹磊身边时,邹磊恨怒地一口啐了过去:“你们杀了我们爷,还说没作奸犯科?等着拿命来抵吧!”
那位石爷死了?怎么死的?莫离一愣,却被身后的捕快推了个趔趄,只得先往前走了。
石景文的尸身早已被抬进了远山县衙,因着要当堂为证,暂时就搁在了大堂上,只在那张竹凉床上蒙了一块白麻布。
石景文生前是升州花子会的团头,家中也有几分脸面,加上他手下坐第二把交椅的严玉良就是远山县本地人,跟县令王崇也有几分面子情,所以王崇连夜就唤了衙役过来,开堂审案。
前面的经过莫离和石家这两边都说得差不离,等莫离说到石景文和严玉良存心勒索,自己这一边无奈之下才扔了一包软筋散脱身走人以后,邹磊才猛然抬起头来:
“小人跟着我们爷过来赴宴,平白里受了这无妄之灾,换谁心里都不舒服,这才想着让这姓莫的多出些银子,也是给他一个教训。
没想到这小子心思歹毒,就此衔恨,一包把我们都放倒以后,又给我们爷灌下了毒药,把我们爷给毒死了——
青天大老爷,您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爷死得冤啊!”
身为长随,跟着自家老爷出门,结果老爷却意外身故他还好好的,不说石景文死了以后石家会如何式微,就是这一条,他回去以后在石家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被重新发卖出去是小事,就是怕万一被直接打死——
想到自己黯淡的今后,邹磊一个大男人也哭得涕泪横流的,看向莫离和麻蜻蜓的目光中全是怨恨。
第415章 同意验尸
莫离一口就否认了:“大人,草民冤枉!草民行路之中哪里想惹那些麻烦?不然也不会在他们张口乱敲诈喊出要赔五十两的时候,拿出五十两的银票服软走人了。
那些人中了软筋散以后,草民将他们全拖到了路边上搁着,就跟兄弟一起驾车走了,委实没有对石景文下什么毒——”
严玉良却在此时恨声开了口:“要是之前也就罢了,之后你恨石爷得寸进尺,心怀怨愤下在迷晕了我们所有人之后,对石爷痛下了杀手!”
“你根本就是信口雌黄!”莫离气得差点吐血,“我根本就没有!我们只想脱身而已,没有杀人!”
“怎么没有?”严玉良却满怀悲愤地毫不相让,“你之前就说你是个大夫,大夫用药能救人也能杀人!”
“我——”
“想不到这小小的远山县城,县令竟然如此勤政,夙夜都开堂审案!”
听着堂下两边人马正吵得不可开交,远山县令王崇举着惊堂木正要重重拍下,突然被昂然从外走进来的两人打断了举动。
一人面目黝黑却身形精干,径直走到王崇面前将握在掌中的一块牌子一亮,声音低沉如磁:“王大人请了,我等来此办案,不便声张,还请王大人稍候行个方便!”
王崇一眼瞧见那块象牙沁朱砂的牌子,惊得连忙站了起来:“两位大、大人要什么只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