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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花软玉弄眠床13(1 / 2)

病房的窗户敞开着,一条小臂粗的白布绳耷拉在窗台上,走近便可看出是将床单被罩撕下来拧成的麻花绳,一头拴在床腿上,一头顺着外墙延伸到地面,月儿便是攀着这条绳逃掉的。

四爷此时看着这条绳,脸色铁青,他已吩咐手下出去找,挖地叁尺也要尽快找到。

上海她是出不去的,因为近期预防逆党脱逃,所有车站和码头都已被军事管制!

四爷担心的是她的伤势,毕竟是一场车祸,非寻常小磕小碰可比,医生尚未明确有无内伤,但外伤就足够棘手,头面部和四肢处有大大小小、轻重不一的伤口,需要持续消炎护理,否则会化脓感染。

“车站码头、郊外出入道全部派人设了关卡!还有,要不要跟帮派打个招呼?”罗副官小心地道。

如果天黑之前找不到人,那少奶奶身上的伤就在其次了,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过夜更是危险。帮派里的瘪叁经常在夜里劫持单身女子,早一点知会他们一声,兴许能避免不测。

但四爷跑了小老婆这种丢人的事情,不晓得愿不愿意给外面知晓,且还是帮会那种叁教九流之辈。

四爷挥挥手,让他去知会一声,脸面没有少奶奶的身子重要,再或者也怕那些瘪叁吓着少奶奶。

这时一个护士匆匆走来,欲言又止道:“四爷,病房柜子里的盘尼西林和创伤药品全都不见了。”

四爷还没反应,罗副官先就懵了,他道:“难不成是少奶奶拿的?”

护士不敢直说,但四爷明白一定是月儿所为,她们林家祖上在晚清时是贵族,晚清覆灭后,林老爷和所有前朝遗少一样,贵族的架子消磨殆尽,但遗少的风范却丢不去——山水会几笔,鉴宝也能来,甚至开方配丸药也时不时玩几把。月儿十五岁之前想入学而不得,为了打发时间就跟祖父学过一阵子开方配药,虽然不精,但基本的医理是通的,加上她家后来入了洋教,每常去洋人诊所做义工,竟学会了输液打针。

这次她心里必是对自己的伤势有数,才未雨绸缪地带走了药品。

护士道:“好多药,全拿走了!”

罗副官诧异:“每天的剂量都是固定的,怎会有很多都放在病房?”

护士说,“少奶奶早上说身上发痒,怀疑我们的药品有问题,让把所有药品都拿来检视一遍。我们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但又不敢怠慢,于是就从药房拿了一部分过来,可是,少奶奶检查之后说现在是没问题,但回头被调包了也不一定,还说……”护士小心地看了眼四爷,“还说,四爷仇家多,少奶奶怕有人趁机暗算,要求我们把未来半个月要给她用的药全部放在病房里才放心……”

不等护士说完,四爷挥挥手让她可以走了,他心累极了,往椅子上坐下去。

然而这时小公馆的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了。

“四爷,不好了!”

四爷沉着脸一语不发,不消多想也知道,家里被月儿洗劫一空了。

果然,管家说,早上来了一个电话,竟是少奶奶的,少奶奶说受不了医院的来苏水味道,偷偷跑出来了,但是在什么崩巴将路摔倒了,说是离小公馆很近,叫我们在家的所有人都赶快出来抬她,一再强调要所有人都去,连老妈子花匠也去,而且嘱咐别给四爷打电话,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们哪敢耽搁,心想既然已经离家不远,那就赶紧的出去抬将回来,于是掇了一张板床,男男女女风也似地跑出去,作速照着少奶奶说的方向往过去赶……”

“一群饭桶!世上哪有什么崩巴将路!”四爷忍不住还是斥了一句!

管家委屈:“您知道我是北方人,少奶奶的口音难懂,我当时以为听错了,好在少奶奶指明了路,说出门左拐直走遇到到十字路口右拐……赶上我们着急,也没细问,心想既然都说到家附近了,那出去拐几个弯总找着了,谁料找了一大圈都不见人影,再回家可不得了,大门给人朝里边反锁了,折腾好半天才进得院子……”

四爷揉着脑门闭着眼,心力交瘁。

管家说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院就懵了,葡萄架下被抛了一大坑,也不知从那里边拿走了什么!再入屋看,柜门大开,衣裳乱作一堆,阳台上的珍珠鸟笼子也挪了地方,想是打算带走的,叵耐手不够用,忍痛留下了,但是抱走了那只大母猫……我们吓坏了,想要报给四爷您知道,谁成想电话线也给剪断了……”

四爷脸色十分难看,罗副官于是暗示管家别说了。人已经跑了,这些个偷走衣裳抱走猫的细节除了添堵没什么用处。四爷已经足够没脸,全上海滩也找不出第二个被小老婆蹬掉的大少爷。

月儿其实很忐忑,猫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乖乖趴在她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和她一起警惕地看着前面。

轮渡码头上,一艘艘巨大的邮轮泊在江边,汽笛声此起彼伏,军警在挨个儿查验旅客身份和随行货物。

月儿心跳砰砰,车站她已经去过了,和这里一样,到处都是军警和便衣特务,她一步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窥视。

她的特征太过明显: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带着细软包袱,抱着一只大白猫。很难不引起注意,但细软和猫哪一件都不能舍弃,细软自不必说,无钱寸步难行,是实根根的物质支撑。而那猫,可说是精神层面的依赖——这一走,天涯海角孤身一人,大白猫权可做个伴。再说如今兵荒马乱,此去必然险象环生,猫虽然不是人,但也是个活物,要紧时候也许还能壮个胆。

码头上人来人往,她隐在暗处惴惴不安地观察那些军警和便衣探子,最终发现毫无可趁之机,自己根本不可能混上船去。

她不甘心,思来想去,打算往其他码头去看看。

洋车不敢坐,电车不能乘,因她知道四爷平时抓人是会给洋车行以及各种交通部门发协助函的,她现在这个样子,也许一露面就被锁定了。她只能选人烟稀少的偏路步行走过去。

另一座码头规模较小,货物稀少,只有寥寥几个麻袋包。根本没有她可隐蔽的地方,远远窥视一番,便迅疾离开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有夜色的保护她没有那么显眼了,但另一种担忧又来了,街上的瘪叁开始注意她。

无措之下,她躲进了一座教堂,包袱里有纱巾,取出来蒙在头上。她天生胆子小,怕鬼、怕黑、怕各种不存在的东西,前半夜她瑟瑟缩缩地硬挺了过去。

不怕,我不怕,不不不怕……

但后半夜她还是投降了,两面墙壁上隔一段设一盏壁灯,阴阴地燃着,灯体是黑铁古风的造型,像一双双枯瘦修长的手,枝枝节节的影子投在墙上吓唬她……她终于吓哭了,嘤嘤嘤的,认命了,想要回家去,但腿脚却吓得动弹不得……

而这场吓怕不全是坏事,当晨曦透过彩绘玻璃窗照进来的时候,她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鬼挠一把、也没有被黑影咬一口,活得好好的,她的猫也睡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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